说完,他坐起身,带着我也坐了起来。房间里很暖和,灯影融融,安静而温柔,他身上只有我能嗅到的香味盈盈,环抱着我,令我心安。我瞥眼窗外,细雪正慢慢落下来,将漆黑的夜色染得斑斓驳杂,好似一幅未完成的画。
我想了片刻,看看他,又转开头看看窗外,最后将目光收回,鼓起勇气道:“我……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嗯。”
他没有急着问我哪里不对,或许他早就发现了这些问题,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我愿意面对时,和我共同去面对它。
我的目光在房内梭巡,寻找上一个我记忆中熟悉的东西,可是没有,这里根本就没有,在我这一次的人生里,它从来就不曾存在于我的生命。
我想找的东西是日历。
山谷里的生活被爷爷刻意模糊了时间,我从小就没有去意识自己是哪年出生的,这生辰又有多大意义。现在,当我想回顾时光时,缺少日历的帮助,便显得有些无措,最后只能向他求助。
“……我从山里回来到现在,过了多久?”
“还差四天就一个月。”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原来我竟在惶恐和混乱中沉溺了几十天……意识到这点,我忍不住长叹口气,事实证明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换成任何人,怕也无法更坚强吧。
他搂着我,手在我背上一下下抚过,听到我的叹息,他动作顿了顿,开口道:“我知道,要给你时间。”
“够了,差不多了……你给我的时间已经够了,小哥。”
我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再接收他更多的宽慰和包容,这件事,这许多年……有罪的分明是我,为什么却总是他来安抚我,他……
够了。
“我……我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不对头,我虽然不会再去寻死,但好像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短短一句话,让我背脊上生出了一层冷汗,半是紧张,半是焦虑,还有星星点点不知所措的畏惧。
我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很不好,但我不知该如何摆脱它,我也看不到未来在哪里,又将如何走向那个未来。
我只能死死盯着他,期待他能给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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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看着我,脸上是他一贯的平静表情,这种平静让我心下稍安。如果他的神色因这个问题明显改变,那恐怕就说明问题严重。但他现在很平静,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办法,对吗?
他能够拯救我,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我观察他,他显然也在观察我,我观察他的胸有成竹,他则观察我的承受底线。
片刻,他似乎下了决心,轻声朝我道:“……我不太会说好听的话。”
“不要紧。”我笑起来,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希望在我心底跳跃,我懂他的意思,他是说他讲话直,不会掩饰,但是他有办法,虽然这个办法不一定那么温柔可爱。
“没关系的小哥,你……我是真不想继续这样了,我想振作些……你告诉我就行,你愿意帮我就好。”
“我帮你,吴邪。”他飞快地做了承诺,手臂搂紧我,声音放得更低,几乎贴在我耳边问:“你爷爷那本日记,你还没看完对吧。”
我身子一下就绷紧了,反射性的背脊僵硬,呼吸骤停,他提到爷爷的日记——没错,我没看完,那本日记我根本没有勇气和机会去看完,我刚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把爷爷……我一下就疯了,于是我跑出去,穿越风雪,冲进那间主墓室,然后他出现,将我带回来。
我……
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把“日记”这件事完全忘记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脑子整个乱糟糟的,没有一刻想起那本日记,仿佛我在刻意躲避它,忽视它,假装它并不存在。
这显然不合理。要不是那本日记的讲述,我根本不会陷入疯狂,它是压垮我这头骆驼的那根稻草,我没有理由将它忘记。
唯一的答案是:我的潜意识强迫我在逃避它。
它是我心上的坎儿,如果我迈不过去,就永不能从现在的状态里走出来。
曾经我在癫狂中用死亡来逃避,现在则用这种漠视来逃避。
“……没。”
想了好久,终于想清楚这点后,我才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做了回答。
“你需要看完。”
闷油瓶的劝告在我头顶响起,我身上又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就想说“不”,他却抢在我前面开口:“你看完后想法或许会变,你那天……”
他叹了口气,右手拍拍我的背,左手往我脸上摸了摸,道:“虽然处在你那种境地,没人能坚持看完,但你那天如果能坚持看完,或许就不会冲出门。你要相信,你爷爷绝不希望看到你那样。”
爷爷……他提到爷爷,说爷爷不希望看到我疯狂,所以爷爷才会在临走前反复问我到底能否承受,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发出告诫,可我还是……
我抬起头,贴近他的脸,茫然地问:“你说的是哪个爷爷?”
是被我误杀的,善良温存的“弟弟”,还是身为日记执笔人的“哥哥”?
“都是。”
都是……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意料,我以为在那个大雪之日,当第一位“爷爷”的鲜血浸透大地,身躯倒入他兄长的怀抱时,第二位“爷爷”对我就只剩下满腔憎恨,所以他才会那样严厉地对待我……
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如今都明明白白映在脑海里。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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