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专注,反问道:“这么看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邵一乾以前都尽量回避此类话题,但今天,他觉得逃不开,低声“嗯”了一下:“我不大,你也不大,放眼人生路,漫长得没有尽头,这么早就把自己挂到我这颗挂衣钉上,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言炎笑眯眯的:“你在给我讲大道理吗?”
邵一乾不满地挑眉:“怎么,文盲就不兴讲大道理了?”
言炎连忙摇头,低下头来,特别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不,我很爱听。”
他说的时候,声音放很轻,带动的气流很缓,擦着他的面颊流淌,邵一乾不知怎么的,手心里潮起一层汗,似乎听到了谁的心跳声,擂动如鼓,周遭的空气里漂浮着的尽是些绵密的叫人透不过气来的物质,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糟了!”邵一乾突然脱口而出,“我把数据库的钥匙落在办公室了!”
“我去拿,在什么地方?”
言炎用毛巾把他头发包好,自己拿了办公室钥匙下了楼。邵一乾靠在门边,看他的背影由大变小,再渐渐消失在一片漆黑里,摇摇头叹了口气,心说再见。
言炎自然不可能找到那把钥匙,因为这是邵一乾胡诌的,钥匙就躺在他自己的口袋里。等言炎左找右找找不见,无功而返的时候,他留在邵一乾宿舍里的东西都被码得整整齐齐,摆在宿舍门口。
邵一乾靠在门里,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没可能,你走吧。”
言炎敲门的手顿住,有些想不明白似的蹲下来,困惑道:“你还要我怎样?我会照顾你,会关心你,你告诉我还要怎样我们才有可能?我们自己创造可能不好吗?为什么我喜欢你就错呢?”
邵一乾哑口无言,离开门,顺手按灭了灯,静静地坐在床沿。
言炎心里开始发慌,还异常固执地第二次敲敲门:“你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吗?我告诉你啊,爱的本身就是感同身受,你难过时,我也难过,你高兴时,我也高兴,你的喜怒哀乐,我都能体察,这和性别没有关……”
门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还有一句话:“可我不能感受到你的喜怒哀乐啊。”
言炎顿时失声,扶住额头闭眼睛,咽了口唾沫,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可笑的。他突然不想再敲门了,一时十分茫然,真的没有办法打动那颗石头心吗?
邵一乾听着门外突然寂静下来,忍不住扭头去看从门缝里透过来的光,似乎在等第三次敲门声,也似乎那敲门声再次响起,他就会蹦起来去拉开门一样。
可是他忘了,言炎打小就是个再一再二从不再三再四的人,“我喜欢你”这句话他说了两次,这扇门他敲了两次,了解到这一点,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悲伤与不舍。
“你太冷血了,我捂了你这么久,没能把你捂热,还把我自己捂感冒了。”说话的人略一停顿,终于是割舍不断,近乎央求地说,“我再看看你行吗?”
邵一乾本想一口回绝,但……
他最后还是把门打开了,言炎把钥匙交到他手里,眼角泛红,挺无辜地笑,顽皮地眨眨眼睛,然后突然凑上来贴住他的唇,还不满足地用舌尖在他的唇缝间扫过一匝。
邵一乾脑子里泛起一层雾,行动快于反应地扬起了手,准备好了一巴掌。
言炎贴着他嘴角还是笑,似乎在看他是不是真能打下来。
邵一乾自然不会真打,只是没好气地推开他,干脆利索地反手甩上了门,气急败坏地说了两个字:“滚吧。”
言炎的脚步声远了,邵一乾和衣睡下了。
这回,算是真断干净了。
生意这种事,有火爆必然有萧条,言炎走了,厂里的生意似乎跟着他一起走了,业绩连番下滑。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志合宣布破产,原因十分扯淡,老板投资失败,赔得倾家荡产,基本快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资金周转不灵,购不进原料,发不了工人工资,濒临倒闭。
志合的一干工人流水般四散。
欧阳早不想干了,他攒了好多年的本钱,凑齐原班人马,在网游界卷土重来。他叫邵一乾入伙,邵一乾对那玩意儿始终有一层无法稀释的芥蒂,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坐在厂子大门口,一时不知该哭该笑。他回想了自己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糟蹋光阴?有没有止步不前?有没有混沌度日?
都没有。
可为什么到如今还是两手空空?是上辈子毁掉了多少个银河系,这辈子才老徘徊在起跑线上?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老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丢回起点?
是他太贪得无厌吗?
放屁,他都不知道贪是什么滋味,就更别提无厌了。
是他命里带煞吗?
扯淡,命是个什么玩意儿?不信。
是他笨得无可救药合该倒霉吗?
……这倒有可能。
接下来要做什么?换个工厂,继续留在这一行吗?不想,倦了。继续给别人打工吗?更不想,在外漂了这么多年,漂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伤,回家看看吧,市政那个度假村早些年全面竣工,一直没有几乎回去看看。
也好,空出一段时间来歇歇脚,再重新上路不迟。
他抬起头看天空,只看见一片湛蓝,突然十分豪爽地笑了,喉结滚过两遭,轻声叹道:“天大地大,天大地大……”
s》凡不能毁灭我的,终使我更强大。——尼采《偶像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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