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向上、指头自然地向内弯曲。李靖弥先是呆住,迟疑片刻,抬头看见他彷佛体谅的神态,才上前一步慢吞吞地把手搭上去。
沈陵玉应当是笑了,只是李靖弥看见了他眉眼间的隐忍。藏在其中无法抹去的悲伤是为了什么?如今,那样的疑问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谢谢你回来。」
多么熟悉的语调啊,究竟安放了几次心,在这个声音里呢?李靖弥让他牵着,却站在原地未移动脚步。将脸埋低,他沉默了很久。
「我想回家。以后的事,我不知道。我怕我回去又再面对一模一样的生活。怕我一旦心软,就永远逃不开。」
牵着自己的手收紧了,沈陵玉没说话,仅仅只是弯身平视他。李靖弥垂下眼,瞥见他把双目用力地闭了闭,什么都没有解决、他们相当明白。
「我会陪你。」
「嗯。」
别担心之类的话沈陵玉不会说。他细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睁眼后也不过摇了摇头,往前了些,以左手环住李靖弥纤细的颈子抱了他一下。
长发擦过脸颊,李靖弥张大着眼,他看向白日的光,借着窗子透进昏暗的室内后,也显出了飘浮半空中的尘埃。
他也依然一无所知,只明白自己也许快要没有余力能挂怀眼前的人了。只好趁着此刻收拢了五指,用力地牵住沈陵玉。
?
☆、第三十九章 时间之墓
? 断章.记忆(三十九)
之后的时间,似乎都过得特别快。
晃眼两周,开学后的生活更加忙碌。虽然只是高一的下学期,但光应付学校、工作、家务,就已让人疲惫不堪。
我好久好久没能画画了……从机车行回家,提起笔脑袋就一片空白。拼命用其它事填满思绪,但即使沈陵玉的那个姊姊不在了,仍有事物不断地提醒我,不堪回想的所有记忆。
在学校撞见那群人、看着他们快步走开,身旁窃窃私语的声音从未停过。下笔怵目惊心的凌乱线条,撕成碎片后扔掉,依然无法忽略。
那天在房门口毫无预警地倒下,捂着胸口无法呼吸,把豫宁吓着了。他无知到可笑,但我又怎么能期盼他理解呢?时好时坏的现状总胜过让他们知晓。我不是麻烦,我只是……「你的弟弟」啊。
沈陵玉。混账,不要再每天出现了。明明就是那家伙的手足,还老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待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他给予了啊,现在看起来消失才是最好的选项。
他同样什么都挽回不了,不是吗?
第三十九章.时间之墓
1.
十五分钟的车程,便抵达了靠近郊区的墓园。
李家的墓碑位于墓园中间靠上的位置。墓园顶部是绵延的山头,从最高处眺望可以看见通往邻近城市的车道。
细雨隔开了那头的车流,偶尔才有呼啸的引擎声穿过雨幕。由石阶走上去、踏过丛生的杂草和矮树来到墓碑前。直径约一公尺宽的椭圆形矮墙环绕了父母的碑,李靖弥拨开上头乱生的枯草,在湿润的地板上跪了下来。
泥土和雨水沾上裤管,一股凉意透进了皮肤。眼前斑驳的字刻着爸妈的名字,他想伸手触碰、却在最后一秒将手收回来,合掌、闭上眼,将头低下。
身后的沈陵玉安静地站着,雨珠滴答地打上他手中的伞。李靖弥跪下时他向前更靠近了一步,好确保能为对方挡雨。
放眼望去,整个墓园只有他们在这里。无数的墓碑上,绵延的苍灰绿意写着某种荒凉……但谁知道呢?对逝去之人来说现世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只有生者挂念着,活着的一世、未完的缘。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李靖弥的背影在跪着时看起来更加瘦小,伞底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他。弓起的背撑起了一件发黄的白衬衫,仔细看,那像是小孩子的衣服。
在姑姑家借住了几天。沈陵玉在公交车上听他说过了。那大概是和亲戚家弟妹借来的衣衫,过短的下襬露出了李靖弥腰侧的皮肤,沈陵玉察觉到、很快地移开视线。
就维持一样的姿势,过了很久很久。李靖弥要起身,也许是因为脚麻而晃了晃,沈陵玉伸手扶住他,他站稳后仍对着墓碑。
双手垂到了身体两侧,长长地吁了口气。沈陵玉抽回手,所见的整个仪式平淡而简单,李靖弥的声音里无恨也无悲。
「爸妈去世时,没有亲戚肯收留我们。我记得最过分的一个叔叔,当着我们兄弟的面说,李燎和靖弥的话还没关系,但要照顾豫宁、就实在没办法。」
影子稍稍动了一下,沈陵玉把伞再往他头顶上挪了一点。李靖弥没发觉,只是盯着墓碑,不停地眨眼。
雨珠沿着伞缘滑落至碑上,再划过了被侵蚀后的名。
「啊,然后,我揍了那个叔叔。后续大概被制止了吧?不太记得了。那时我一点也不恨豫宁,被这么说,我也只想着……开什么玩笑,我们才不会丢下他。」
声音透过雨丝,好像被清洗过一样沉静,他忽然便自顾自地说起了童年的事。沈陵玉想碰李靖弥的肩,但看着对方瘦骨嶙峋的后颈,他顿了片刻,还是缩回了手。
「那个家,有好多事。我有几次看李燎回来,深夜了客厅里还亮着灯,他忙着处理工作,连喝水都会忘记。我起来给他倒水要他早点休息,他也只是要我先睡、说自己没关系……他为了这个家,很辛苦。」
「你也一直都辛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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