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公主府,却不见韩奇和王家公子,正纳闷间,就听得那长公主劈头问道:“你前些时候说你认识一个女医生,手段甚是了得,可否让我见一见?”宝钗稍一犹豫,长公主就急着说道:“宝钗,你却不知,宫中皇太妃娘娘病势转危。长此以往,本宫只怕在宫中连个说话主事的人都没有了。眼下说不得,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宝钗暗暗无语。看样子宫中皇太妃娘娘的病情是不大好,急得长公主连“死”这种忌讳的话都说出来了。不过皇太妃娘娘的病情反复了这许多时日,长公主一直犹犹豫豫,如今却痛下决心,难道无依那半大孩子果然在中出了一份力不成?
只是皇太妃娘娘病情稳定时,宝钗还有意引荐姚静进宫,谋求个富贵前程,此时打听得凶险,自己却又犹豫了。须知进宫诊病,成则是鸡犬升天,败则是株连众人,那姚静是个不分轻重的,听了消息固然跃跃欲试,雄心勃勃,宝钗却不想她遭罪。姚静却道无碍,胆识颇壮,宝钗和孙穆都劝她不得,道了句富贵险中求,大胆进了宫中,一连诊治了十数日,那皇太妃娘娘虽不见好,却也未见病情恶化。
孙穆在家中接连盼了十数日,每日里烧香拜佛,苦求姚静平安,自不必说。忽有一日一个内监自言奉了皇太妃娘娘的口谕,前来接孙穆进宫,饶是孙穆在深宫摸爬滚打过十几年的人物,也不免吓得战战兢兢,急急梳洗换了衣裳赶去拜见时,却见姚静一脸喜色,侍立于皇太妃娘娘榻前,见孙穆来了,忙过去拉她的手,口中称这是她的金兰姐妹,如何如何。皇太妃娘娘病势转轻,正是心怀大悦之际,孙穆便趁机把自己和姚静不欲嫁人,只恐将来没有庇护之情说了一遍,太妃娘娘大为悲悯,许诺说过些日子会同两位圣人请旨,给她们指下一处宅邸安置。
这原本也是孙穆和宝钗合计了许久的意思。贸然说什么女儿谷,非但离经叛道,更是有聚众滋事之嫌,唯恐朝廷听了不安。如今只求皇太妃娘娘指下一块宅邸来,通情达理,料想朝廷不至于拒绝。从此女儿家也算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地痞流氓不至于滋扰,其余诸事大可从长计议。
此后姚静和孙穆皆在宫中,衣不解带服侍皇太妃娘娘起居,战战兢兢,只待皇太妃娘娘身体有所起色,便一圆女儿谷之夙愿。宝钗日日忙于经营生意之道,还要应付薛姨妈层出不穷的媒人滋扰。
所幸那京城的官媒尚有几分良心在,又或者思忖宝钗绝非池中之物,怕她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报复了去,不敢太过折辱,给说合的婚事多半还是在门当户对的范畴之中。只是薛姨妈却不知道在顾虑什么,一味推辞,这婚事也就一拖再拖。渐渐,也就没有媒人愿意揽这苦差事了。
官媒对薛家多有怨言,虽不敢刻意作践宝钗,但是薛家还有一位大少爷等着娶亲不是?薛呆霸王原本名声就不甚好听,少有好人家的女孩愿意嫁他的,再经众官媒刻意报复,说亲的人家越发不堪了。
薛姨妈听了自是不中意,那官媒却笑吟吟地劝她:“常言道高门嫁女,低户娶媳。这家的女孩也算是大家出身,如今虽然没落了,但从小的教养是不差什么的。纵然家里贫苦些,但府上使银子帮衬几个,不就都有了吗?”
又或者道:“这家的女孩样样都好,只是模样略差些。常言道贤妻美妾,这模样虽次了一些,却也没什么的。”
薛姨妈耳根软,起初听了还有所意动,结果暗中另寻了人打听,才知道那些官媒是变着法子坑她,给相看的女孩儿不是相貌不够周正,歪瓜裂枣,根本带不出去,便是家中欠了高额印子钱,等着卖女儿还债的。薛姨妈心疼儿子兼贪财小气,岂愿意同这等人家结亲?
薛姨妈心中不爽,就又将宝钗好生埋怨了一回,说宝钗若没有为一己之私,放走香菱,如今又是如何一副光景。宝钗听她埋怨多了,渐渐心也冷了,倒不像先前那般难过,只是晨昏定省,略尽身为女儿的本分,面上恭谨罢了。至于她絮絮叨叨抱怨的那些东西,宝钗明知夏虫不可以语冰,只是老人家糊涂的一点私心,又何曾认真同她计较?
这般又过了几日,茜雪突然从外间过来,满眼泪水,见了宝钗二话不说,就跪在底下抹眼泪。茜雪是贾母一手□□出来的,素来沉稳,从未这般光景过。宝钗见状也是大吃一惊,起初还以为是陈小三欺负她了,她来寻自己做主,仔细问话时,方知道是生意上头的事。
薛家的那家绸缎庄,自交到宝钗手中管之后,宝钗就将这铺子托给了陈小三。起初陈小三生意上头的事一概不知,她凡事都要过问,甚是辛苦,后来陈小三渐渐上手了,她也就逐步放开手去,只是年中年末查一查账目,将经营事务全部交给陈小三处理。
陈小三一直做得甚好,一开始这绸缎庄只是贩卖江南的绸缎,后来又加了蜀锦等买卖,陈小三又是个肯动脑筋的,一来交好京城的众工匠绣娘,二来暗地收罗闺阁小姐的绣品寄卖,竟是有声有色,俨然有成为京城第一绸缎庄的架势。就连茜雪嫁了陈小三成了管家娘子,说起这生意上头的事,也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岂料树大招风,绸缎庄虽是薛家的产业,有皇亲国戚贾家、九省统制王家以及长公主殿下做背景,依旧有人肆意挑事,寻上门来,三言两语,非要绸缎庄奉出一件“慧纹”的绣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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