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只有华月与瞳留了下来,昨日傍晚事发之后,沈夜只通知他们二人封锁流言、严密监视与谢衣相熟的几人动向,从始至终未曾出言责怪,仿佛根本不知道是他们所为,此时也只轻描淡写地例行询问,“可有异常?”
“谢衣知趣,并未详细告诉他的近侍逃亡之计,只令他们尽量申请离开神殿,”瞳说,“那几人,已被属下截住。”
这无疑是在宣判死刑的言辞,果然令华月错愕地微微瞠目,“你——”
“甚好,便交由你处置,”一言定了几人生死,话音落下,沈夜又看向华月,“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并承担其后一切代价,这个道理,看来瞳比你更明白。”
虽未言明,也只是为了紧要关头不过多节外生枝,终归仍是有了罅隙与芥蒂。
华月已说不出话来,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像看陌生人一般打量沈夜,而后终于无法忍受他的不为所动,竟连礼数都不顾、转身便走。
瞳也顺势告退,沉思之间重新空寂下来,沈夜毫无动容地在椅子上坐下,直到手中拿了卷宗、借着垂首去看掩去正脸时,眉宇之间才露出一丝疲倦。
短短一日又杀了这么多人,可若不杀他们,过些时日便将杀更多的人,或者计划败露、整个烈山部覆灭——众口悠悠之骇,着实不敢再行体会,只求他们的死亡、真的值得,只愿他们的灵魂能早入轮回,来世生为下界之人,生生世世无病无痛、平静安宁。
……
欧阳少恭便静静将这一切尽收眼里。
每当意识到沈夜的性命不止为他一人所有,更属于整个烈山部时,欧阳少恭都难以抑制地感到焦躁——此次亦不例外。
伏羲的天命诅咒般回响在少恭耳畔,想要让沈夜放弃一切、只看着他想着他、永永远远陪在他身边的偏执恶念蚕食鲸吞着理智,可只要想到沈夜心心念念的愿望终将无法实现、他会有多失望多难过,绵密的痛楚便自心底滋生、随着血脉鼓动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直至对沈夜的难过与恐惧感同身受、全然取代那些独占的私欲。
不知不觉,已变得如此偏爱沈夜。
这份深沉刻骨的珍视,使欧阳少恭开始畏惧许多事物。
未能拥有足够强横的力量,将沈夜护得周全、毫发无损,害怕天命终将难违,害怕沈夜心愿未竟难过失落,甚至害怕逆天而行的代价殃及沈夜——砺罂的承诺已经兑现,近日它正迫不及待地催促沈夜履行约定、向下界投放矩木枝供他吸食七情,倘若此戒一开,沈夜的性命便正式作为与下界人交换的筹码,非死即伤、将再无转圜余地。
那样的场面,只是想到便觉得胆颤心惊。
少恭自里间出来缓步行至沈夜面前,拿走他手中碍事的卷宗,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双眼睛里只印上他一个人的影子。
“师父?”无论多忙多乱,沈夜皆首先以少恭为大,这些年来一成不变,他音色轻暖低柔,全无被打断公务的不悦,“抱歉,我有些忙,一时忘记师父还在这里。”
欧阳少恭一直看着沈夜,这样的凝视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可他却觉得无论如何都看不够般,看着看着连说话都忘记,过了片刻才回过神,缓声回道,“阿夜何错之有。”
近日来欧阳少恭反常之时,沈夜已有些见怪不怪,哄起来也逐渐得心应手,他执起少恭垂在身侧的双手,垂下头亲昵地亲了亲他的手心,才复扬起脸看着少恭,微微笑道,“师父是觉得闷了,我们出去散散步?”
温凉的吐息挠过手心带起细碎的痒意,欧阳少恭不禁缩了缩手掌、而后顺势抽回了手,转而覆上沈夜面容,沿着他冷峻的轮廓一点一点描摹,仿佛对待爱不释手的珍宝,举手投足间皆是眷恋的疼惜,他并未回应沈夜的建议,而是先问,“何时开始投放矩木枝?”
“已定于明日,”沈夜答,又耐心询问,“师父可有见解?”
少恭摇了摇头,“明日行事,砺罂早已等得急了,现在出去散步,它免不了要跟一路,着实难承此番盛情。”他说着调笑之辞,一对凤目此时也随着微微弯起,“只想好好抱着阿夜。”
狭长的眼睑将眸底的暗光压碎,瞳孔宛如一渥温醇美玉,直看得沈夜欲罢不能地沉陷进去,完全无法抗拒地牵住少恭递过的手。
二人携手进了里间,晨祭甫刚结束不久,天色算早,晨光尚未驱散流月城中弥漫的薄雾,沈夜却已擅自渎职地躺上床榻、被欧阳少恭抱在怀里,少恭一手圈住他腰际,一手揽着他的背、将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前,霸道而执拗地意图使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间隙——
这尽兴宣泄般不管不顾的举动,终于令沈夜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异样,正待反应,便听欧阳少恭道,“若我决意离开阿夜,将会如何?”
怀中的躯体明显一怔,下一刻沈夜便已挣脱束缚,转而覆在少恭上方、将他整个人笼在身下,居高临下地审视,“我给过师父选择的机会,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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