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光景,他感觉心口快不会跳了。
直到一个相熟的贵族老妇人从光线暗淡的屋里露出半张脸来,他才狠狠地吸了口气,神魂归位,疑神疑鬼地摆摆手,同那老妇人一起走进屋里。
北地本就昼短夜长,居处采光都很将就,但这一屋子人却偏要将窗户都盖住,黑黢黢地围着一盏破旧的汽灯而坐。十八部落联盟里有头有脸的几家派了代表来,与这些人隔着几个座位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大梁人。
那两人哪怕穿衣打扮都随了十八部落,从面相上也能看出大梁人身份来,蛮荒苦寒之地里生的人带相,即便是贵族,也能看出日子不好过的粗粝。
这两人正是曹春花和陈轻絮,两人合计一二,没怎么费力掩饰身份,过境之后就用曹春花以前留下的几条线搭上了一些十八部落的贵族,声称自己是大梁北疆驻军派来的停战使,一边上下打点,一边请求他们引荐狼王加莱。
两人出手十分大方,厚礼一份一份地送,但越是大方,曹春花越是知道没人会替他们引荐——眼下在这群蛮族贵族眼里,他们俩恐怕已经成了摇钱树,而一旦被加莱荧惑那疯子发现,摇钱树很可能要给连根拔起。
两人一边“迫切”地表达想见加莱荧惑的找死愿望,一边周旋在这些心思浮动的十八部落中间,凭借着曹春花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三寸不烂之舌,不到一个月,这些贵族们已经敢坐在一起,暗中议论狼王了。
与此同时,陈轻絮几次夜探后大致摸清了狼王帐的守卫情况,此时正是收网在即。
有人倒了一碗马奶酒给从外面进来的大总管,大总管双手接过来,手不住地哆嗦,一口气灌了下去,这才感觉自己算活过来了。
他四仰八叉地瘫坐在一边,压低声音道:“别提了,连世子都挨了打,狼王铁了心,还要动手。”
曹春花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朝廷已经派了使者南下,那边如今已经停战了,我们再战也毫无益处,怎么,这事大总管没有传达到吗?”
大总管真是有苦在心难开口,整个人仿佛漏水了一样,一抬手又一脑门热汗:“小兄弟,今天我要是说了这话,诸位恐怕等不到我了。”
一水的十八部落贵族都在沉默,曹春花则摇摇头,缓缓地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我实话说了吧,今天让大家担着干系聚在一起,是因为近日从我们顾帅那里得了个信,顾帅指责我二人办事不利,说要是再不见成果,他就要发兵强攻了,我们俩是没什么,了不起回去挨顿训,罚两个月薪俸,但我知道诸位想必都是不愿意开战的。”
大总管的脸成了一张大号的苦瓜。
这时,陈轻絮开口道:“走吧,我们尽力了。”
陈轻絮身上有种不容置疑的气质,不开口就算了,一开口就总能一锤定音,闻言,曹春花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干北蛮贵族已经炸了,那坐在首位的老妇人惶急下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慢着!”
陈轻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扭曲了几下,扭出了一张巫婆似的慈祥,赔笑道:“姑娘,再容我们几天想想办法,我王有些刚愎自用,但我好歹算是他的长辈,我去说说试试,你们不急着走。”
“夫人,不是我们不通情理,”曹春花长吁短叹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敢自作主张的。”
陈轻絮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神色淡淡地说道:“要是狼王为了一己私仇,执意要将这一战打到底,夫人去说大概也没什么用,反而引火上身,我看还是不必了。”
这一句话捅到了在座所有人心里。
前一阵子几个部落首领联手叛乱的时候,就拿加莱荧惑早年和神女关系过密的事做过文章,神女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到底和那加莱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至今已经无从对证,然而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哪里还有那么容易拔除?
加莱荧惑一直以“血海深仇”和“奇耻大辱”煽动族人为他卖命,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凡人的劣根,他或许可以煽动一时的热血,等到物资难以为继,吃饱肚子都成了问题的时候,二十多年前的“奇耻大辱”难道能比饿死的儿女更有切肤之痛吗?
一个人如果死了这么多年,还像幽灵一样萦绕在部落周围,带来的除了战争就是流血,那么她究竟是长生天的纯洁神女,还是欺世盗名的妖魔鬼怪?
陈轻絮说完,不理会神色各异的北蛮众人,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和曹春花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眼看他们打定主意不肯通融,方才那北蛮老妇人突然下定决心,将手中助步的拐杖狠狠地敲在地上:“从现在开始,以两天为限,恳请贵使为我们拖上两天,我老太婆活了七十多年,就以这一把年纪作保,两天后必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老妇人在族中辈分很高,狼王都要叫她一声姑姑,她一开口,一时没人当众反对,只有心里苦的大总管嘴唇动了动,被老妇人凌厉的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曹春花与陈轻絮对视一眼,好生为难似的皱了半天眉,终于不情不愿道:“那……行吧,既然是‘红霞’夫人的承诺,我们也少不得勉强试一试,就等您的好消息了,告辞。”
等他们两个外人从后门的密道离开,一屋子的北蛮贵族这才炸了锅。
大总管欲哭无泪地对红霞夫人说道:“三婆婆,您老人家方才是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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