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蝶忙回礼,“不敢当,我家主人上山了,不如……”她眼珠一转,见陆升二人牵着马匹,颇为不便,又道:“山道崎岖,大人若不嫌弃,将马匹寄存此处,免得多添累赘。我家主人姓谢,就住在城北竹节巷,落马桥附近便是。”
竹节巷寸土寸金,所住皆是显贵,想来这谢氏虽是分支,却也有些分量,难怪连个深闺千金行事也如此张狂。
陆升本不愿同士族之人多加往来,然而更不愿在这点小事上计较,便颔首应下,命百里霄将两匹马牵至马夫手中,才道:“如此,便叨扰贵人。”
二人步行上山,好在他选了百里霄同行,若是换成姬冲,只怕早已聒噪起来。
百里霄却终究也不过十八,见陆升气定神闲往山上去,仍是小声问道:“陆大哥,有贵人也去庙里,若是冲撞到了……”
历朝以来,门阀森严,士族矜贵,显贵者几同宗室比肩。先帝与今上开明,力排众议启用寒门子弟入仕,然而,士族同寒门行不同路、坐不同席的风气终究是积习难改。
陆升却悠然道:“有贵人上山?我不曾听闻。那马车不过郊游避雨,偶然同我们碰上罢了。”
百里霄一愣,竟不知如何应对。
陆升脚步稳健,笑容如春阳一般和煦,语重心长道:“我们在查案,不必陪同甚么深闺千金胡闹,若是遇上了,只做不知。”
百里霄愈发怔然,喃喃道:“竟、竟是位小姐?”
陆升却突然停步,面色亦是骤然一沉,百里霄跟在身后才要发问,却嗅到阴冷风中传来一点血腥气。
二人不再言语,只各自握住腰间兵器,骤然加快步伐朝山顶冲去。蒙蒙如雾的细雨当中,两道身影仿佛惊鸿掠地,直溅起一片泥泞声响。
数十息功夫,便见一间破庙出现在眼前,屋顶塌了半边,庙门亦是不知所踪,宛若一头奄奄一息的老兽,张着黑洞洞的无牙秃口,正欲择人而噬。
血腥气愈发浓了,大敞门户的破庙中,隐隐约约似有人影晃动。
二人如电光般冲入庙中,陆升大喝道:“羽林卫查案,任何人不得妄动!”
铛铛两声震响,金铁交鸣,却是刹那间自墙后窜出个侍卫装扮的男子,横枪挑开了二人的兵器。
陆升用剑,百里使刀,一先一后,气势做得十足,却只为震慑,并非有心伤人,故而只用了三分力道。饶是如此,陆升却仍被那一枪震得兵器险些脱手,虎口手臂阵阵发麻,他立时心生警惕,收剑做起手式,同百里霄彼此掩护,踩着满地杂草泥块再朝那人当胸刺去。
剑光森寒闪过,犹如阴雨天里割开乌云层的万钧雷光,那侍卫却一味横枪守卫,扬声道:“功曹大人!切莫动手,这是误会!”
陆升一愣,方才认出这侍卫衣着长相,却是先前在白水巷前见过的,陆升暗道一声糟糕,同百里霄使个眼色,收了长剑入鞘,方才问道:“出了何事?”
那侍卫相貌堂堂,约莫二十出头模样,穿一身靛青袴褶,腰间垂着黑漆腰牌,神色镇定地同陆升行礼道:“在下严修,我家主人就在后头……有两具尸首。”
陆升闻言就是脸色一沉,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便朝破庙深处走去。那破庙前头塌了,满地瓦砾,连泥塑的佛像经历风吹日晒,漆色剥落,连头、手同座下莲台也不见了大半,只隐约看得出个趺坐的形状来。阴雨一淋,浅棕泥色便渐渐化作深褐,几如有阴影缓慢笼罩在佛像上一般。
百里霄记挂着佛像后头有女子,拦也不是,跟也不妥,只在原地手足无措,又好奇那侍卫为何半句话不曾阻挡,又记挂半路扔掉了香烛,索性两手合什,向菩萨告个罪,旋即细细查探起庙中各处的线索来。
那破庙十分逼仄,佛像后头不过寻常人家半间房大小,铺地的灰石板高低不平,裂开许多缝隙,长满杂草。地上纵横躺着两具尸首,一男一女,皆尚未成年,穿着粗布衣,是寻常农家装扮。
这对少年男女头颅歪斜,各自露出深及半个颈项的恐怖伤口,鲜血淋漓染满衣衫,地面、香案溅满鲜血。
陆升不及细看,便见视野余光中,一尾玄黑绣银的衣角自庙后头半扇破旧门边稍纵即逝,他立时喝道:“什么人!”拔出长剑,冲出门外。
那破庙位于十里坡山腰一片平地处,庙后门外便是齐腰的杂草,其间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蜿蜒通向茂密的槐树林,那人影行动迅疾如电光,已没入林中。叫陆升大吃一惊,这等轻身的功夫,便是在羽林卫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不敢托大,高声唤了百里霄,脚下却不停步,朝那身影穷追不舍,冲入槐树林中。
第3章 佛杀生(三)
那槐树林鲜有人迹,棕黑树枝纵横交错,那形如鬼魅的身影一路畅通,前方接连传来枝干折断声响,反倒便宜了陆升,只需顺着前人闯出的枝叶前行即是。他眼角又瞥到一根坚韧枝条上挂着个深色物事,抄在手中一看,却是枚墨玉制的玉佩,方整扁长,玉质细腻,色泽匀称,黑中隐约透着玄青之色。一面光滑无瑕疵,另一面却以蚀刻之法,刻有一头单足的仙鹤,怪异至极。
悬吊的玄色丝绦被挣断,想来就是前头那人遗落之物,陆升将玉佩塞入怀中,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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