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城主?虽然族类不同,想来也能彼此交好,互通有无,岂不是美事一桩。在下名叫巫干,不知两位……”
谢瑢却不听他啰嗦,只道:“我人族素来挑剔,巫咸灵药,非百年不食,自然要悉心养育,待熟成之后,取百草之精、百花之露共烹而食,方能尽得药性。若是无视年份大肆捕杀,无异于涸泽而渔,这等蠢事,我人族是不做的。换作你这样的到了人族地界,倒也能过个几十年逍遥岁月,养得白嫩可口、药力深浓了再说……”
那年轻人愈听愈是面色发青,只嗫嗫嚅嚅不知说些什么,足下渐缓,待脱离两人身边后,立时转过身去,拔足狂奔,逃得比兔子还快。
陆升哭笑不得,目送那年轻人落荒而逃,躲进人群中,同几人低声交谈后,那几人便朝他二人投来了忌惮万分、甚至于仇视的目光,他便愈发无奈,叹道:“阿瑢,你吓唬他作甚?”
谢瑢道:“此地非人界亦非地府,在天地夹缝之间,你当能在此长久生存者,是些什么东西?抱阳,少同异类打交道,取了神州鼎,就能查到回人间的路,一旦查到,我们立刻就走。”
陆升愣了愣,“同异类多打交道会如何?”
谢瑢不疾不徐,走在人群之中,周围人却仿佛受过暗示,自觉离他三步开外,是以看似簇拥热闹,实则离群索居,既有说不出的孤清,却也有说不完的怡然与自在。他只抬手牵着陆升,一面柔声道:“自然是自己也跟着变成异类。”
陆升认为言之有理,脱口道:“阿瑢自小就同妖魔鬼怪打交道,连若蝶若霞、若松若竹也都是异类……那你……”
他说完自觉失口,暗自悔恨,忙道:“阿、阿瑢……我不是……”
谢瑢却只横他一眼,自嘲笑道:“正是如此,我原本就是异类。”
陆升自认问错了话,如今悔得很,这才察觉谢瑢同他握在一起的手格外冰冷,宛若握着块不会升温的寒玉,他气血足,手心暖热,将谢瑢手掌抓在手里时,一凉一热便分外鲜明。
陆升突然收紧手指,将那明显比他大上一些的手掌牢牢抓住,沉声道:“你错了。阿瑢不是异类,不过,阿瑢也不是好人。”
过了片刻,又恶狠狠道:“你当我不知道,给大嫂看诊的贾神医是你寻来的。”
谢瑢料到他迟早会知晓,因此倒也淡然,只笑道:“恩师同他有点交情,请到建邺坐诊一年半载,不过是举手之劳,原也不是刻意瞒着你。”
陆升反过来学着谢瑢的模样,横回他一眼,冷道:“你想做个坏人,也做不彻底……我、我承你的情,如今打不过你,容你做个恶人,待何时打得过你了,谢瑢,你何时再不许关着我。”
谢瑢垂了眼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缓缓应道:“好,我答应你。若抱阳百招以内能胜我,我非但不再关着你了,就算反过来被你关押,我也心甘情愿。”
陆升顿觉眼前豁然开朗,想不到还有这等法子。
他只需想一想眼前这美人漆黑长发曳地,衣衫凌乱,被漆黑锁链缠绕着玉白修长的手腕足踝,身躯强韧有力,唯独挣脱不开禁锢,偏生又用那双诱人沉醉的双眼冷冰冰愠怒瞪着他……却只能任凭他予取予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陆升便觉得喉咙发干,心头阵阵火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将谢瑢的手攥得更紧,期期艾艾道:“那、那就,一言为定!”
谢瑢被攥得指节微微吃痛,笑容却止不住,他约莫能猜测到陆升心中妄想,只是“被陆升肖想”本身,也是甜蜜沁人得很,便柔声道:“好,一言为定。”
他顺着官道走向远处的巍峨高山,渐渐同陆升步伐一致,头顶混沌天空、周遭苍青大地,也变得明朗鲜亮,仿佛天地间最怡人的风景。
这一行人脚程极快,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便进入了灵葆山脚的毒雾范围当中。
山脚湿气浓烈,毒雾又呈浓绿色,行走其中,仿佛在密密的水中绿藻里穿行,这已经是转淡的时候,若是平常的浓度,却是浓厚如幕布,连迈入其中也困难,斗篷入内,也立时被腐蚀。
众人服下药丸,披上斗篷,用特制的厚布遮住头脸,屏住呼吸,顺着依稀可见的羊肠小道进山。若是此时有围观者在侧,见这诡异绿雾当中有一列黑衣怪人鱼贯而行,只怕要骇然而逃。
先前热闹的队伍变得悄无声息,绿雾沉沉,将从头包到脚的黑斗篷也染上一层惨绿,直到又顺着山道向上行走了小半日,山壁渐渐变得陡峭起来,浓雾也渐渐稀薄,终至消失,尽沉在脚底。
众人立在一片向内凹陷的山坳中,一条山溪反射着夕阳暖橙光芒,活泼泼地自山上奔涌而下。此时李婴才揭开斗篷,众人纷纷如法炮制,将斗篷浸入溪水中,将外层绿色冲洗干净。时辰已晚,李婴便前来禀报道:“眼看就要日落了,山中有凶兽出没,夜行多险,是以先在此扎营一夜,养精蓄锐,明日便各自分散采药,我同两位一道前去仙人洞。”
陆升却道:“不如我去探一探路,阿瑢有……那只独腿鸟,我有悬壶,趁夜赶路也是无妨的,能少耽搁一夜,就少耽搁一夜。”
李婴尚未开口,谢瑢却道:“不必,就先扎营一夜。”
陆升微微蹙眉,李婴却喜道:“再好不过、再好不过,我这便命人去扎营生火,只是山中野兽机敏异常,极难捕捉,只能委屈二位吃干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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