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测,谢瑢也是高深莫测的做派,反倒只剩陆升自言自语,便颇为无趣。
谢瑢见他万分谨慎,又道:“欲速则不达,李婴,你太过心急了。”
门外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小道童,在李婴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李婴隐藏的紧张便略略放松,“原来是昆仑的……谢先生。”
谢瑢收了手,李婴又更松一口气,这次迈步,便再无阻滞,顺利行至二人对面,深深弯腰、长施一礼,“先前多有得罪,请谢先生饶恕。”
在陆升无知无觉间,一场杀身之祸消弭于无形,他自然不知道,李婴得知有外来者闯入,只一心要杀他二人灭口,并不做他想。
只是谢瑢轻描淡写化解危机,反倒无从在陆升面前邀功,难免郁郁,如今见李婴谢罪,也不过眉尾略扬,冷道:“不必,如今可愿意回答了,李婴,你收集那许多不老药做什么?”
李婴面上突然泛起苦涩笑容,他自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叠白绸,经年久远,折痕处已略有泛黄,总体却保存得十分精心,那青年爽朗嗓音变得沉重郁结,仿佛有千钧重压,沉声道:“为了……她。”
白绸展开,约莫三尺见方,其上留有个女子起舞剪影,栩栩如生,颇有曼妙风姿。
陆升觉出几分眼熟,遂问道:“这莫非……就是那位李夫人?”
李婴道:“我亲手收起来的,如假包换。”
谢瑢目光也落在剪影上头,眉头微蹙:“原来如此,你要炼复活药。”
李婴收了白绸,手指轻抚,目光缱绻,透出柔情万千,喉结滚动,哑声道:“……正是。”
陆升见状,似有所觉,又问道:“这位李夫人同道长有什么关系?”
李婴缓缓抬起头来,唇边浮起浅笑,一时间陷入悠远回忆中。
他原是汉初孤儿,逃难至汉中,八岁时卖身进李府成为下人。然而他瘦小病弱,十岁时一场大病,卧床不起,险些被管事丢出府去自生自灭。
李家三小姐彼时不过十三岁,凑巧碰上,见他可怜,请来医师诊治,又派人悉心照料,方才将他救回一命。
而后赐姓李,收做亲信。
自此李婴将李三娘奉若神明,起誓终生侍奉。哪怕于府中惊鸿一瞥,见过一眼,便觉此生圆满,别无所求。
然而好景不长,四年之后,有道人上门,看中了李婴,称此子有仙缘,执意要收徒。
李婴初时不肯,那道人便拿修真的百般神通、长生不老之类好处劝说他,便叫李婴动了心——他不过是一介小厮,纵使十年二十年,也摆脱不了李府下人的身份,能为李三娘所作的,极其有限。
然则若是修道有成——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他便足够强大,能守护三小姐,更有甚者,还将她反纳入自己羽翼之下……
李婴止不住痴心妄想,便咬牙拜了那道人为师,离了李府,修道去了。
他心怀目标,自然勤修苦练,未有一日敢松懈,如此也耗费了十年,略有小成,便急匆匆下山。
一别十年,得到的却是李三娘的死讯。
她被父兄送入宫中,蒙盛宠不足十年便因病亡逝。
这五百岁有余的老道士说及此节,竟是泪流满面、难以自己,青壮年的身躯颓然显出老态,颤巍巍蜷跪在地,陆升动了恻隐之心,急忙上前搀扶,只见眼泪颗颗砸在青砖地上,濡湿成片。
李婴哭过一阵收了声,又苦笑道:“汉武帝贪恋三娘美色,忧思成疾,我便自告奋勇招魂,进宫施法,竟侥幸成功了。”
谢瑢道:“你侥幸招回李夫人一缕残魂,将其困在帷幕绢布之中,偷运出宫,留存至今,作为你的器具,用以迷乱人心、榨取利益。”
李婴怒道:“我——我绝不曾当她是器具!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花费三百余年,才寻到复活药丹方,方中记载,须得准备三万斤不老药……纵使一年一收,也必须耗费五百年才凑得齐数量……”
谢瑢道:“你错了。”
李婴手指微颤,茫然道:“我……哪里错了?”
谢瑢道:“十年一结果的不老药,强行催生为一年一结果,其功效则不足原先的十分之一。是以这等品相的不老药,只怕备下三十万斤也不足够。”
李婴仿佛陷入彻骨深寒中,身躯颤抖,连嗓音也断断续续不已,“我……我倒无妨,可三娘等不到了。”
谢瑢仍是道:“你又错了。”
李婴怒道:“我哪里又错了?!”
谢瑢冷淡笑道:“愚不可及,复活药的丹方,并非只有一种,谁让你偏生选了最笨的一种。”
第98章 金屋错(十)
自古以来,死而复生便是三界大忌。
天道有法,死生有道,纵神力亦不能改。
是以但凡施复活术者,莫不是代价沉重、结局惨烈,从不得善终。
尽管如此,却代代皆有人不甘不愿,偏要逆天道而行,上穷碧落下黄泉,或是深堕冥府,与阎罗挣命;或是上达九天,向天帝求情。
亦或如李婴这般,抓着一点飘渺希望,数百年苦苦挣扎,将一点奢望当成执念,不死不休,几成疯魔。
故而谢瑢一开口,李婴便凝了眼神,牢牢盯住他,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他语音微颤,显然激动不已,却又胆战心惊,唯恐是听错音会错意,到头醒觉,不过黄粱美梦。
谢瑢不语,却自袖中取出片不过半个巴掌大小、色泽古旧发黑的龟甲,龟甲上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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