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要的,慕锦出现或消失在哪里都无关紧要,可是我有我自己的坚持。
他握著我手指,一根一根亲吻过去。这双手本来就比他的要纤细得多,现在愈发苍白了,而且冷。像冰,像玉石,是少少的一点皮包著骨头。
他的怀抱困住我,吻落在额头,“对不起,我无法放开你。”
晚饭过後李重晔解开了锁链,脚踝和金属的长时段摩擦,勒出一圈受难的红痕。他坏心地摸摸,我痛得抽气,两个脚像瞪水车,蹬他。他躲闪,我不依不饶,一不小心就滚到了床上,挠痒痒,打闹,最後又亲到一起。
我还是无法明白这样嬉戏和欢笑的冲动,在他的羽翼下长出了另一个慕锦,做出一些在我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时候李重晔会像主人照料小狗一样拥抱和爱抚我,在我耳边低声地说,蛊惑,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也许他说得对。这样也很快乐。
晚上睡觉的时候舒服很多。我靠在他怀里,兴冲冲地伸伸腿脚,不习惯我奇异的新自由。他长腿一撩把我夹住,“这麽开心?”我哼哼,“当然了。”他便不说话了,一下一下温暖地抚摸我的肚皮,弄得我昏昏欲睡。朦胧中听见他道,“是我无能……慕锦,留在我身边,我会把什麽都给你。”
我垂头,瞌睡全没有了。心头除了混乱就是感伤,是个水球,一戳就破。真是不可思议,他说什麽我就信了。
我庆幸他看不到我此刻的表情,从哽咽里挤出一丝惯有的狡黠来,嬉皮笑脸地道,“自由也能给吗?”
他紧紧的怀抱和有力的手臂都在诉说著不要跑掉,可是嘴上依旧答应得漂亮,“会的,都会有的。”他把我翻了个身,吻我,“你给我时间。”
我承受著他唇舌的掠夺,喉头酸涩,两眼湿润,一辈子也没有这麽顺从过。
脚链解开的第二天我就从他的大床上消失了。李家的保镖成队出动,将李宅搜索了个遍。一排排的黑衣身影散入後花园、栋栋别院、高尔夫草坪,然後迅速隐匿,像盐消失在水里。
他们找不到我,李重晔也找不到我。树下的那个身影已经在正午孤独的阳光下站立了好久,怎麽看怎麽令人烦躁。我摘枚青果砸他一下,他居然躲不开,这要是刀子,李家最尊贵的少爷早挂了不止千百遍。
我闭上眼睛,懒懒吊在树枝上,把自己瘫成一条半死不活的肉虫,心里同时有著小小的快乐和痛苦。
李重晔,谁让你这样失魂落魄。
中原路的春天总是太短而夏天太长,这样温柔和煦的四五月间,居然有了鸣蝉。锯树一样难听的蝉声中,有人在耳边轻轻唱,我的情人走了,他在拂晓离开,没有一艘渔船能带他回家,留下我独自唱孤单的歌,我不要再去看海。那女人躲在老式磁带机里头痴狂沙哑,噪声一般刮人耳膜。我不想听,可是她还在唱。一直唱一直唱,唱得我满脑子都是李重晔的脸。
细小的衣料轻擦,李重晔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流窜过来,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灼热的,凌乱的,像拥抱和做爱一样的,包围我。
我睁开眼,只有微风拂过一树的枝叶,天空张开了无数只绿色的眼睛。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唱机嘎吱一声,蓦地停止转动。果然是从阁楼的杂物堆淘来的破玩意,太不经操。我随手将这小破机扔到爬上来的李重晔怀里。他伸出一只手就轻巧接住,微微喘著气,看我。
从他身後袭来阳光汹涌,海浪一样,将我淹没。汗水打湿他额头,从健壮的小臂滚落。挂在蜜色的肌肤上,晃晃的闪耀。明明依旧是认真又阴沈什麽也没有的脸,我却觉得那明亮温暖胜过一切。世事苍茫,还有谁比李重晔更加动人。
“李重晔,”我说,“亲我。”
他修长的身形震动,大块头并不适合盘踞在树上,整棵树都要跟著他摇晃起来。真讨厌啊。我开始不耐烦,“亲我,就一下。”他的喘息稍稍加速,像头野兽一样咻咻地靠近,惹人焦躁。我主动朝他嘴上撞去,只碰了一下就猛地缩到他怀里。
那麽多的绝望。犹如孩童要找寻母亲,犹如伤兽要躲回自己的洞里。
怎麽办,怎麽办。
我盯著他泛红的耳根,喃喃自语,那些声音好像不是由我自己发出来的:“真糟糕。”
他宽厚的胸膛和口腔的味道那麽让人安心。我留恋地在那被我啃咬得血红的嘴唇上轻啄一下,“太糟糕了。”
慕锦和李重晔接吻无数次,只有这一个最糟糕。
我抓起他,更深地吻过去,在他不明所以的挣动间低低地请求,“让我抱抱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大个子安静下来了,真听话,听话又乖巧。这个人在我面前一直这样乖顺,他轻轻拍我脖颈,手掌温暖的抚触让我低泣出声,“对不起,还是太糟糕了……”
针头刺入他脊背的时候,我什麽也没想,什麽也没有。
21.22
21.
从医生那里偷来的镇静剂果然强效,不枉我装了半个月的弱鸡。大半的保卫都被李重晔调去寻我了,门口反而空荡荡没多少人。我拿军刀抵住脖子,胁迫仅剩的几条黑狗让开了道。走出大门的时候我转了转身,他们脸上挂著冰凉而疏离的笑,礼貌地躬身送行,也许本来就没想花多大力气阻拦我。真不愧是李越江的人,连笑里藏刀的习性也这麽像。
雕花的铁栅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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