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和他躺在床上,聊着未来,他说,他的梦想是能在四十岁的时候存够钱,脱离他现在的家庭环境,找个偏僻又安静的地方静静地度过下半辈子。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我说,“我不会要孩子,连领养的都不要。等我到了四十岁,说不定就和我爸妈一个德行,不如没孩子。”
“那我也不领养了。”
他转过来看着我笑,“你要自己生?”
我叹了口气,“那你和我之间一定要有一个去做变性。”
林奕大声地笑着,“你呢,将来想做什么?”
“我想在四十岁前开画展,攒够了钱,和变了形的王邛一起去浪迹天涯。”
王邛微微正色,“不好意思,你这个愿望估计是实现不了的。”
“为什么?”
“你能忍受我变性,我也不能忍受一米八八穿着裙子和胸罩的我自己。”
11
我一边回想着,一边一点点往下翻,王邛看得很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条条微博,微笑里带着俏皮的弧度,我俯身亲了亲他勾起的嘴角,他抬起头看着我。
他一本正经,“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他的眼睛底下泛着青,我有点心疼,“累了没有?”
“有点。”
“那睡吧。”
“好。”
他躺下已经越来越艰难了,疼痛经常会让他皱着眉头呆呆地看着窗户,他不和我说,我却知道。
我扶着他,很慢地躺下,他抿着嘴,一语不发地紧紧抓着我的手,一点点往后靠。
我的人生注定碌碌,出国读研究生的他还有大好的前景。如果能与他交换,我宁愿把疼痛施加在我身上,而不是他。
躺下去的时候,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像完成了一次长征,他下床关了灯,摸索着钻进被窝,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
“王邛。”
“嗯?”
“时间过得真快啊。”
王邛叹着气,“是啊。”
“那时候我有很多事想在未来完成,现在没想法了。你那时候是羽毛球校队里常胜将军,多少女孩子围着你转……时间真的偷走了我们很多东西。”
王邛没有说话,轻轻地,像是安慰般地拍了拍我的胸口,“你还很年轻,很多事情可以在未来完成。”
我的鼻子不可遏制地酸了,那句“可是我所有设想的未来里都有你参与”,被我生生咽了下去,化作一个带着鼻音的“嗯”。
12
今天王邛已经很难再在床上躺下了,午休的时候,我把钱还给李祥后,在床上用品店里买了两床垫子,回家后垫在了床的前半段,让他能靠着舒服点。
王邛真是个白痴,我在这么垫着的时候,他期期艾艾地看着我问,“把床垫高了,你怎么睡?”
我装作恶形恶状地,“我睡不着了就找你泄欲!”
他笑了,不以为意地转过头去,“我现在这个样,你还能下得去手,真是够饥不择食的。”
我走过去,轻轻抬高他的下巴,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哪怕你被毁容了,对着你我照样能硬起来。等你好一点了,我们战个痛快。”
他伸手摆脱我搭在他下巴上的手,语带讥嘲,“那你等不着了。”
我想生气,却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泪光,糟糕的液体泛进我的眼眶,我急忙转过去继续铺床垫,换了个话题。
“鱼塘山离这里有点远,换座山行吗?”
“不行,我只想爬鱼塘山。”
“为什么?”
“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过鱼塘山,我爬到一半没上去,坐在那里等了很久,我爸妈下山的时候和我说,山上是风景很好看,风很大,树叶子晃动会发出很响的声音,像有人在说话,在上面能看到一条蜿蜒的江和鳞次栉比的房屋,天无边无际地盖在头顶……”
“叔叔阿姨够缺德的,明知道你没爬上去,还要和你描述得这么细。”
“后面的是我加的,他们只说山上的风景很好看。后来一直没机会爬鱼塘山,真的有时间了,照顾我的阿姨也不让我去了。”
他说的应该就是他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吸了吸鼻子,“你一直住在这里,叔叔阿姨会不会着急?”
“不着急。他们不在国内,回国了也只是来收我的尸。前几个月一直是我哥在照顾我,这次出来我和我哥说过了,他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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