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远说,率先登上了潜沙车。
田芮奇犹豫了片刻,还是对简桦的担忧占了上风,踩着陡峭的踏板,登上了车。
潜沙车内分二层,一层是控制厢,二层是储备厢。黄远掀开储备厢的顶板,给田芮奇看。
只见简桦蜷缩在储备厢后一角的狭小空间里,脸色苍白。身上的伤口像是被简单处理过了,有一股淡淡的药水味道。
田芮奇急忙踏上二层,二层的空间很低,田芮奇弓着腰来到简桦的身边,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呼吸,气若游丝,但是还活着。
“我带他走。”田芮奇说,一手伸到简桦的背后,把他托了起来。
“走到哪里去?”黄远问,声音中有戏谑的意味,“带他去暴风谷吗?”
一层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潜沙车车身一震,向地下潜去。
“这是做什么!”田芮奇没有提防到这种情形,又惊又怒,瞪着黄远问道。
黄远冷冷一笑,说:“我不希望简桦再出现在邵续霖面前,所以,我不放心他离开我的视线。”
田芮奇难以置信地看着黄远,说:“你答应要把他给我的。”
黄远笑着说:“他会永远在你身边。”
田芮奇明白自己被从小就尊敬的舅舅欺骗了。
一时间,无数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有幼年时舅舅把自己抗在脖子上玩耍的情景,也有少年时舅舅对自己殷切的期望和教导。
北方城长年大雪,即便是高级军官,也只能住在有裂缝的木屋中,呼呼地寒风刮进营房。
那时候,舅舅的手是唯一温暖的感情。
因为舅舅的命令,因为想得到他的称赞,因为想为他分忧,田芮奇才会自告奋勇潜伏到刘光的身边,再苦再难也没有放弃。可是现在,田芮奇感到无比的失望。
眼看黄远正要关上储备厢的顶板,田芮奇猛地冲上前去,一脚踹开顶板,掏出枪,对准了黄远。
“放我们走!”田芮奇说,牙齿咬得紧紧的,像是从喉底发出的声音。
黄远的脸阴沉了下来,仰头看着二层的田芮奇:“你要向我开枪吗?”
“放我们走!”田芮奇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中仿佛有滔天的怒火。
“你第一次打靶,就中了十环,”黄远说,两个人的话题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你会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
田芮奇握枪的手在发抖,但还是坚持着,手指扣到了扳机上。
“你是我带大的孩子,”黄远放缓了声调,近乎诱哄地说,“你不可能为一个外人,向我开枪的。”
果然,田芮奇额上泌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即便再愤怒,他依旧无法对唯一的亲人开枪。
黄远早已看穿了这一点,在田芮奇的枪口下,仍旧不紧不慢地走下了人字梯,甚至没有再看田芮奇一眼。
“我们回去飞船那边,准备回北方城。”黄远走到驾驶人员身边,弯下腰,和他一起看监视器上地面的情况。
“您是为他好。”一直跟随着他的随从也走了过来,对黄远说。
黄远微微一笑,没有接随从的话茬。
“我也看过了简桦的性格分析报告,”随从说,“他根本控制不了简桦,无论心机还是性格,他都不是简桦的对手。简桦一旦好转,马上会回去找邵续霖。他太高估自己了。”
黄远说:“我这个外甥是个白痴,你都知道的事情,他自己还糊里糊涂。”
“他以后会懂的。”随从说。
黄远将永远不会预料到,在这一天,他彻底将外甥推往了另一个方向。
二层的储藏厢中,田芮奇无力地放下了手中的枪,闭上了眼睛。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冲到了简桦的身边,扶起了他。
大概是失血过多,简桦的身上是冰凉的,在昏迷中,他的眉头都是紧锁的。
田芮奇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到了简桦的身上,把简桦紧紧地揽到了怀中。
田芮奇和简桦的第一次见面,就在简桦的算计下,在暴风谷战友面前丢了脸面。那时候非常生气,生平第一次这么丢人!几夜都没有睡好,念念不忘要怎么报复回来。
可是舅舅命令他接近简桦。为了获得简桦的信任,他费了不少脑筋,还设计让同伴们故意和简桦作对,自己再出面打圆场。
他装出了一副对简桦心悦诚服的模样,时时刻刻紧跟在简桦的身后。
那时候,同伴都笑话他,问他是不是爱上那个中校了。
“你们懂个屁!”当时,田芮奇的心在咆哮。
在舅舅的命令之外,田芮奇也怀着一颗好奇的心,观察着简桦。
他是第一个捉弄了自己的人,他教的东西非常古怪、但是在实战中非常有用,他在战场上不惧危险冲在了前线……
他对他的弟弟很温柔。
——在黑暗的潜沙车中,田芮奇抱住了简桦,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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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桦在北方城苏醒的同一天,邵续霖被押送到了首都。
路上并没有受什么罪,也没有遭受上次落到首都特使手中那样的毒打和折磨,大概是刘光和陈方都在他身边的缘故。
他们俩似乎都害怕首都的人会在半途就谋害了邵续霖,刘光把暴风谷繁重的事务都交给了副官,几年来第一次踏入了首都。公主殿下陈方一路上更是不敢离开邵续霖半步。
多亏了他们俩,邵续霖才得以全须全尾地活到了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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