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说是从无前例。
淳安君作为皇子的母父,位次紧挨皇帝,几与君后平齐。数月下来,他显然已是大好,面色润泽,颇见丰腴。在他身后,新换的乳母怀抱着兴平王——皇朝未来的主人——也显得比别人高贵几分。文瑄看在眼中,不禁愤愤地冷笑,他知道,再过不久,对方的脸上一定就笑不出来了。
蔺无缺抱着公主坐在皇帝的另一侧,却不知是因相距较远,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似乎与这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尽管他身着祭祀殿特别为他新制的礼服,却仍然显得遗世寂然。
仿佛所有人都认为,作为祭祀殿的棋子却无法发挥效用的君后,也许很快就会成为弃子。
文瑄就曾问过,他已经自身难保,却还要去管萧陌的事情?
蔺无缺回以一笑,便不再说什么。也许文瑄是对的,但他无法拒绝萧陌,而况,他对与蔺止犀间的叔侄之情,也许还有一丝期许。
夜宴方起,此时告退颇为扫兴,身为君后,少不得耍敷衍一二。
文瑄知他意兴阑珊,便附耳道。
「殿下可瞧见了颍川王君。」
那是颍川王萧阮的结发,也是蔺无缺相差一月的堂弟,唤作无殇,同他一样,作为祭祀 殿与皇室联姻的工具,自幼许与了颍川王。
「王君也在?」
蔺无缺知道他的身孕比自己晚几月,按说此时身子也该很重了。
「我方才见到他了,这会儿不知去了何处。王君那身子怕有七八个月了,颍川王竟也放 心他来此。」
蔺无缺不由苦笑。若说他与萧陌之间还是因为皇位之争而无法携手,可无殇同颍川王, 则就全是因那放荡王爷从来不将无荡放在心上,而致不和了。
「玧弟喜静,这场面自是不合他的意了,只怕躲在附近,我看看去。」
蔺无缺看了眼一旁正与淳安低语的皇帝,将公主交予乳母,悄然起身。
蔺无殇果然独自—人在临近的偏殿休息。他与颍川王成亲也有数年,但萧阮就连成亲之夜也不曾宿在他处,此后数年留宿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这一胎得来的缘由就更不足为外人所道。蔺无殇对萧阮已是死心,如今只想能平安诞下孩子,男女倒不重耍,对于已有三子的萧阮而言,这也早就无关紧要。他本不愿来,只是如今己是只余这种场合才会提醒他知道,他终究还是颍川王君。
「一个人躲在这里偷闲么?」
蔺无缺寻见他时,他正倚在轩子里纳凉。
蔺无殇见了他并不起身,只是一笑。
「我不过是受人冷落的凄凉王君,殿下才是到此处偷闲来的罢。」
蔺无缺不理会他言外刺心之论,淡然一笑。
「你依旧与从前一样不饶人。」
「我饶了别人,谁人饶我。」
「都要成为母父的人了。」
「那就更不能任人宰割,否则,谁来护这孩子周全。」
言下凄凉之意倒令蔺无缺颇有些讶异,他一直以为对方既骄傲且执拗,如今竟作此叹息。
「殿下对你……」
「他恨我也是应当的,谁让,我们都有一个好叔叔,好出身呢。」
蔺无殇疏懒地笑着,却笑得人有些冷。
「换做我,我也会恨那个以权仗势将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残害致死,却还强娶硬嫁雀占鸠 巢的人。」
蔺无殇说这些的时候,始终淡淡地笑着,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这些,蔺无缺并非不知,只是此时由对方道出,他才知道他有多恨。
「小叔叔他……有他的苦衷。」
「哼……」
蔺无殇冷笑。
「他的苦衷?他和扶威将军的那个私生子么?的确,身为主祭却与人苟合,只这一条就 够他死上千百次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曾向外人提及此事?」
「玧弟——」
「你想过我们的将米么?」
「……」
「我想过无数次,所以我就算再怎样恨他,我也不会说出去。因为祭祀殿在,我们才在 ,祭祀殿亡,我们也要同下阿鼻。」
蔺无殇眼中幽幽的冷光落在轩外的池中,越发令人显得寒意渐生。
蔺无缺听到这些他想过无数次的话被人宣之于口,反倒觉得轻松了。他如何不知,可即 便知道……
他摇头苦笑。
「你身子重,何必心思也那么重,对孩子不好。」
蔺无殇点了点头,他与蔺无缺说了会儿话,精神己有些不济,心中积郁久不得宣泄,此 时一吐为快方觉好受些,只是牵连腹中有些隐隐作痛。
合眼抚上胎腹,喘缓片刻,他勾起唇角。
「你说的是,我是不该再想这些。萧阮前日又纳了一房侧室,身上已有着骨血,只怕倒 比我腹中这个还要早些。」
蔺无缺摇了摇头,于此,他却是劝无可劝,即便是萧陌于他的情意,也是多少侧君相伴 ,他又有何资格劝慰。
蔺无殇抬眼看着他,彼此一样的处境,倒令本来俱是十二分清冷高傲的人多了些许亲近。
「阿玠,幼时你总是比我看得远,可是如今,你却被人遮了眼睛,看不清路了。」
蔺无缺想着他与萧陌的将来,苦涩一笑。
「飞蛾扑火,又岂是看不清道路……」
「既知如此,为何还要收养那孩子。」
「……」
沉默半晌,他倏地一笑。
「倘或,颍川王求你为他存留一脉骨血,你会答应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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