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睡觉?”
“这么跟你说吧,”我把他手腕上的表抓起来看:“我的意识还能支持三分钟左右……嗯,现在只剩两分半钟了。”
“在这睡吧。”他替我铺床:“要睡衣吗?”
“一分半钟。”我指门的方向:“转过去。”
他转身,我脱下牛仔裤和衬衫,钻进被子里。
困到极致的时候,躺下的一瞬间会有一种人都要陷到枕头里去了的感觉,好在纪容辅的床很舒服,枕头是羽绒,床垫比我的贵,床单大概是提花丝光面料,太滑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人的床能比失眠症患者的床更舒服,比如我。
我失眠很严重,大概跟作息有关系,翻来覆去几个小时都是常事,最要命的是累极了的时候失眠,睡不着,但是意识又不清醒,那感觉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年白毓写情歌给叶桑青,写失眠:“但周围空气里只要有你在,我拳头就放开,睡得像小孩”,粤语歌真适合讲情话,怎么肉麻都不显尴尬。
我不知道纪容辅对我还有催眠的作用。床上是干净的木香调,这是纪容辅的领地,我不应该在这里的。但这里的被子蓬松柔软,连空气都似乎可爱许多,我胃里的粥温暖无比,我竟然懒得警惕什么。
床垫太软,我感觉整个人像陷在泥沼之中,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最后被缓缓包围,睡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纪容辅不要跟我一样有裸睡习惯。
第21章 醒来
醒来时神清气爽。
我许多年没有睡这么好,为了这个也不能轻易放弃纪容辅。房间里很暗,像深夜,只有窗帘下透出一丝光,不知道是灯光还是夕阳,我腰上搭着纪容辅手臂,沉甸甸的。他安静地睡在我身边,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俨然和我已经熟识多年。
看来他比我困,到现在还没醒。
我伸手想按亮台灯,手伸到一半改变主意,小心翼翼转了个身,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纪容辅。
这人长得真好看。
其实我有生之年极少跟人亲近,连父母也没有。我对肌肤接触的阈值很低,同时又有点反感,这大概是我写不出好摇滚的原因。摇滚唱的是渴求,脆弱皮囊下炽热的渴望、爱、愤怒、被压抑后的爆发和自由奔跑的感受,我一样也没有。
我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这样亲近另一个人,真是个奇迹。
我现在大概处于喜欢上一个人初期的肌肤渴求期,很多情侣跟连体婴一样腻在一起多半是这原因,人类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动物,一切情绪最终都寄托于ròu_tǐ。
我向来自认理智,竟然也忍不住伸手摸他鼻梁。
他的眉毛浓密修长,眼窝很深,睫毛轻轻地扎我的手掌,脸颊窄,鼻尖有很舒服的弧度,我摸到他唇角,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纪先生,装睡不是好习惯。”
“我知道。”他笑着亲我嘴角:“但是林睢先生,趁人之危也不是。”
我睡到脱力,根本不想动,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亲我脸颊,猫科动物睡醒后都很慵懒,现在的纪容辅很安全,就是有点多动症,把我当做大型玩偶,里里外外摸了一通,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我懒洋洋躺着,脊背贴着他胸膛,可以感觉到他清晰的心跳声。我们都不想打破此刻的氛围。
房间里很安静,他的被子确实很舒服,蓬松暖和得像云,当然也可能是我心理作用,爱屋及乌。外面大概下了雨,又或者是空调打得太低,我有种风雪天躲在家里喝热咖啡的感觉,这种天气最适合听爵士,慵懒舒适,“你在想什么?”纪容辅忽然轻声问道。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我向来没什么情调。
纪容辅笑起来。
他常因为我的话笑起来,有时候是我说的话真的有趣,更多的时候像成年人宠溺任性的小孩,有种了然于心的宽容。
他站得太高了,看我如同俯视,一切都清清楚楚。换了别人,这也许是好故事,可惜我脑有反骨,就算明知自己并非他对手,也要试试能不能翻出他手掌心。
“纪先生,那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他听懂我话里挑衅意味,仍然笑,弯弯眼睛,琥珀色瞳仁漂亮得像宝石,太聪明的人常常给人错觉,仿佛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原谅。
他说:“其实我两个小时前就醒了。”
“那这两个小时里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空调是不是有点低,你什么时候会醒,”他的手指修长,弹钢琴一样数我肋骨:“我在想,你的睡相真好看。你讨不讨厌杜宾?后天开始忙并购案,也许每晚都要加班,后来我想,等你醒过来,就带你去吃惠灵顿牛排吧……”
真是好情话。
现在娱乐圈演员越来越偶像化是有道理的,长得好看的人就有这点好,报流水账都像无比深情。
我很喜欢纪容辅的聪明,也喜欢他的进退有据,他永远不会狼狈,哪怕是我出言不逊,他也能笑着轻松化解。
但他有点太聪明了,也有点太进退有据了。
人在想取悦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很有魅力的,像鸟类炫耀羽毛,然而当你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却总会变得无比笨拙。
那天在喷泉边我弹错三个音,贡献我毕生最差的吉他live之一。
所以我怕纪容辅。
我怕他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温柔看着我的眼神,怕他此刻瞳仁里的光,这眼睛后面的人远比我聪明也远比我从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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