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河已然恢复了平静,林歧站在河边,身上无色的丹光落了一地,没入破碎的山河里。
坍塌的城墙平地而起,旧时河边柳焕发新绿,死去的将士们魂归大罗,枯木逢春色,白头又到新。
林歧昏睡十四年,灵魂却穿过了不知许久。
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他活过了几世,久到他想起之前的每一世都变得波澜不惊。以前明溪跟他说,活得久了,人就很容易变得无欲无求,为什么呢?因为人的yù_wàng,在于人的求而不得。
而人世中大多数的求而不得,都能用时间来弥补。要么攒够了,要么就淡忘了。
林歧这条魂,经过千年万年的淬炼,再多的求而不得都成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过往云烟,让他去想都不一定想得起来。
圣人说,得情忘情,超然一世,这就是得道。
可是……林歧倚在柳树下,手贱地折下了一截新柳,看着正往这边走的人,他仍旧很认真地记起了几百年前的那一场心动。
没有了七情六欲,人还是人吗?
“幸好,”林歧心想,“我还是人。”
萧途每天都在设想着林歧醒来后的场景,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特别没有见识,不就是渡个劫吗,多大点事儿。
他一直觉得林歧醒过来肯定也像这样,生死大事随随便便就翻篇了。所以他也不能把这件事当事,这样才能显得他俩在一个水平层次。
至于这些年的酸甜苦辣?
拌点饭不就吃了吗。
萧途经过多年的心里建设,已然做到了波澜不惊,看着满园春色也不过是“哦”了一声:“醒了啊?”
好像他就真的不在意似的。
林歧就站在离他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可是离得越近,他反而好像有些迈不开腿,总害怕这一次仍旧是他做的梦,一碰触,梦就醒了。
林歧也不晓得懂点事,非得等人亲自过去请,这么一看还真挺像本尊驾到的。
“多大点事……”
萧途背起手,装着大尾巴狼就过去了,正准备开口问:“什么时候……”
林歧的吻旁若无人地落在他的唇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
他一下子就懵了。
“果然是梦吧。”他最后一点意识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是啊,哪能我一走他就醒呢。”
他以为是梦,可林歧却不管他怎么以为,浅尝辄止后就将柳条放到了他的手心里,紧接着把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正打算握着他的手往回走。
谁知,萧途只是低头瞥了一眼,转而将他抵在了树干上,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
唐欢甩了甩头:“……我靠!”
林歧闭着一只眼,半真半假地“哎哟”了一声,也没乱动,只在人自己离开后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技术变好了,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跟人练习过?”
萧途皱着眉,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以前他在梦里想要一亲芳泽,十有八九都亲不到,就算亲到了也立马就能醒过来。可是现在没有。
林歧还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周遭……对,周遭的声音开始回笼,充斥着他的双耳。
萧途慌张地一回头,唐欢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沧涯军捂着眼睛却又卖力地偷看,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终于,不争气地脸红了。
他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朵根,隐隐地似乎还把听力一并红没了,只剩下“嗡嗡嗡”的耳鸣声——他根本不敢去听旁人在说什么。
他做了十几年的准备,设想了无数个场景……他以为他千帆过尽波澜不惊,却没想到他的波澜不惊只是因为真正的大浪还没来。
浪头一过来,他就没了。
林歧看够了热闹,终于扒拉出他那仅有的一点良心,揽着萧途的肩膀,把他的下巴掰了过来:“啧,多大点事儿。”
林歧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盖过戳了,是我的了。”
萧途:“……”
一直到了丞相府,萧途也没冷静下来。
萧知意抱着林歧哭得昏天黑地,林歧还活着的事当年被萧途瞒了下来,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连九君都没告诉,萧知意每年清明都还真心实意地去给林歧烧纸。
今天听说林歧回来了,他终于把这些年清明攒下的眼泪在正主面前抖了个干净。
林歧好不容易掰开他:“你还是多烧点纸吧。”
陆陆续续人都到齐了,都是自己人,也没怎么讲规矩,林歧直接坐在了萧途的位置上。
他现在到底不是天衍君了,在外人面前总还得讲一讲规矩,在内人面前……林歧瞥了一眼快虚脱的萧途,他估计还没回神呢。
林歧笑了一下,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变得正经起来:“那就我先来说说吧。”
他当年是赶着渡劫就是为了洞察虚空,希望能和卡耶有一战之力。如今他已经成功炼虚合道,晋阶洞虚,那么结果也该出来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第99章 第九十七章 旧友
“坏的。”
林歧看了一眼说话的唐欢,耸了耸肩:“好吧,先说坏的。我此前就修过一辈子的仙,还修得不好,被天雷劈穿了魂魄,做了好些辈子的短命鬼。”
魂力脱胎于魂魄,既然魂魄都不稳了,魂力又能高到哪儿去呢?
洞虚期不像借魂术,借魂术是借的即将有的,洞虚期则是已经有的,世世魂力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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