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觉得厌恶。他看着同父异母的长姊殷殷的笑容,觉得厌恶;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孩子黑白分明的双眼,也觉得厌恶。
凭什么?凭什么想让我喜欢?!假的!假的!又在演什么戏!你们都觉得我有病!你们应该害怕,应该逃开,应该躲着我悄悄说一些不能让我听到的话,而不是用这些愚蠢可笑的法子来试图亲近我!
在他眼里,那些虚假的面皮都幻化作一堆堆扭动的蛆虫,让他恶心得不得了。
血红色渐渐从蛆虫们蠕动间的缝隙中浮上来,填充了他全部视野。
在那片血红之中,他看到妈妈漂亮的面孔模糊得难以辨认,仅有睚眦欲裂的一只眼看着他,像是不甘,像是哀求,合也合不上,透着新鲜的死气。
有一双粗野肮脏的手剥光了她,露出白皙的身体。
“看着,好好看着……”另一双魔鬼般的双手仿佛又紧紧箍住了他的脑袋,死死扯住他的眼皮不让他闭眼逃避,逼着他直视颅骨已经碎裂变形、枕在鲜血之上的女人,毒蛇吐信般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好不好看?痛不痛快?那是你妈妈……”他拼命尖叫、扭动身体,试图逃跑,可身体被那人的腿狠狠夹住,挣脱不得。
施暴的人猥琐地大力揉弄了几下贵妇人柔软而形状完美的胸脯,然后眼都不眨,操着刀慢而稳地开始将它们从躯干上割下,一面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方言口音浓重:“老弟……还是你狠。”他完成这一部分之后停下手歇了歇,然后表情扭曲地对着黎觉狞笑了几声,又高高扬起手臂,落刀切剁,嘴里笑骂:“烈性的娘们儿,骨头也确实硬……”
他那时终究才四岁,挣扎已经耗空了他的力气,他骤然大哭了起来,想着哭得用力些,就看不清了。只听得锁着他的人在他耳边,合着同伙的动作,用染着阴冷又餍足笑意的嗓音在他耳边一声声地学:咚,咚,咚……
黎觉像掉进冰窟里,剧烈地发起抖来。
“我们做朋友吧,”叶野霆主动拉住他的手,笑眼弯弯,“你为什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想看你笑。”
黎觉反应很激烈,猛地发狠要甩开叶野霆的手。
黎沁有些着慌,但束手无策,只能徒劳地伸手试图分开他们:“小觉……”
自从黎觉四岁那年经历了一次绑架,并失去母亲之后就性情大变,动不动就发作,越来越暴戾,长期的心理咨询也收效甚微,经诊断是受了极端刺激,心理创伤已不可逆。
黎沁只能尽可能地爱护这个弟弟,填补一下他母亲的空缺,尽管她自己的母亲因为早已同父亲离婚,多年不在身边。
很多时候,她是不知道该拿黎觉怎么办的。
黎觉没想到,叶野霆的力气很大,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就抓紧了,根本没甩开。
黎觉表情阴狠起来,咬牙切齿地重重捏叶野霆的手。叶野霆将另一只手也盖了上来,里面那只手则礼尚往来地回敬黎觉,反倒痛得黎觉差点叫出声。“不准凶!”他凑近黎觉,皱起眉压着他的耳朵质问,“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黎觉还不肯认输,死咬牙关要扳回来,哪知道刚加了一分力,叶野霆就变本加厉地还了他,黎觉痛得涨红了脸,五官都皱起来,手也使不上力了。
叶野霆松开手,嘟着嘴垂头自己检查着:“伤到手就没法练琴了……”黎沁也捧着他已经红了的右手翻看,心疼得不行,从来不说黎觉一句重话的她也生了气:“小觉,你怎么能这样!过来跟弟弟道歉!”
叶野霆看了黎觉一眼,蓦地嘿然一乐,笑得前俯后仰停不下来:“黎老……黎老师,你看他的手,比我的还红!像不像,像不像螃蟹的钳子煮熟了……哈哈哈……”
黎觉呆呆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火辣辣的右手,真的,特别红,血管还在突突跳。
他扁了扁嘴,满腹委屈,特别想哭。
爸爸的女儿哪里带回来的小恶魔?敢这么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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