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气恼又是不忍。
就在他分神之际,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忽然冲出替顾言曦挡下一掌,同时口中求道:“父王,意然求你不要再打了。”
“你既然争着要替他挨打,那为父就成全你!”少年的求情并未令对方抬手作罢,反而用力更猛。
眼见这一掌就要落在那少年的脸颊之上,顾言曦忙推开少年,开口请罪道:“九爷,言曦知错。”
此时月影暗移,恰好照到那“九爷”的脸上,只见他虽年近中年却依旧眉目飞扬器宇轩昂,可见少年时是何等的英姿勃发?只是那满头的白发和眼底浓重的黑影却泄露了他的忧思过甚久积成疾。
而这个男人,则正是昔年大襄王朝的九王爷季长风,也是现今能与南秦一争天下的东襄国主。
那个为顾言曦挡下掌掴的少年则是他唯一的儿子,现任东襄太子季意然。
季长风看着跪在地上的顾言曦,看着他两颊的红肿嘴角的血迹,终觉于心不忍。于是摆了摆手道:“既然知错,现在就随我回去罢。”
季意然闻言立刻来扶顾言曦,却不料对方根本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言曦,父王已经不生气了,你还跪着干嘛?”
顾言曦递给季意然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挺直身体双手举于胸前,以臣下之礼禀告道:“臣还不到功成身退之时,望吾王明鉴。”
本已转身的季长风闻言神色一沉,转过身来厉声斥道:“曦儿,你到现在还想救他吗?我现在就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他皇甫广帛无论是在南秦还是在江南,我若想取他性命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即使是你,也不能!”
这时季意然亦在一旁道:“言曦,你何必为了敌国之人忤逆父王?”
顾言曦闻言,郑重回道:“太子此言差矣,微臣所作所想皆是为了王上与东襄,绝对没有一己之私。”
“那你还想救皇甫广帛?”季意然当然不想顾言曦去救任何人,尤其是皇甫广帛!
“看来太子与大王对臣都有些误会。”他的唇边弯起一抹微笑:“我此时可不是要救皇甫广帛,而是要灭南秦。”
“灭南秦?”季长风闻言眯起双眼,望着他的眼神有几分怀疑又有几分好奇,但更多的是期盼。他虽正值盛年,但身体却已油尽灯枯。到底还能熬上几年,他也不知道。但至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东襄一统北方,起码完成一半的复国梦想。
顾言曦抛出的这个诱饵太大,即使是谎言他也不得不去相信,不得不去问出“如何去灭?”这四个字。
何况他的曦儿又怎会忍心拿这件事骗他?
“回王上,微臣与皇甫广帛交厚甚密,因此经常有机会进入到南秦的皇宫。对于一些机密文书也有更多的窃取机会。只是由于现在进入皇宫的次数有限所以在偷取情报上还有些掣肘。若待我摸清皇宫地势,定能为我军窃取更多情报。到时我与王上里应外合,定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举歼灭南秦,复立大襄!”
“但主上若现在就将皇甫广帛杀死,虽然能削去南秦的一位继承人,但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永绝后患。不如留他一命为我东襄所用,才是明智之举。”
顾言曦言罢看向季长风,目光赤城,不带一丝虚假与造作,令所有接触这道目光的人都不由信服。
但季长风却并不在那所有人之列。他太了解顾言曦了,深知他虽外表冷淡却心地善良,虽性情寡淡却比谁都重情义。
于是他让季意然退下,自己坐到顾言曦面前,卸下君王的面具,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心平气和地问道:“曦儿,你能向我解释一下这盏河灯吗?”
顾言曦看到他手中那盏已然缩成纸团的河灯心下不由一惊,但脸上却未显出半分异样,只语气平静道:“‘九九归一’是祈求您能得偿所愿,‘此生意然’是希望意然能一生活得无忧无虑。至于‘不负广帛’…”他顿了一下,无奈一笑:“这并不是对他的什么祝福,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个愿望。”
见季长风听到自己最后一句时神色一凝,他了然于心的话锋一转:“虽然这是我的一个愿望,但也只是一个愿望而已。毕竟在这乱世之中,愿望这种东西大多是寄托,却极少能成真……”
季,只是沉默良久。
他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他这辈子的愿望确实很多,但能实现的却也很少。有时候是因为造化弄人,有时候是因为主动放弃,有时候是因为身不由己,有时候是因为时不我与……但他从无怨怼,只因乱世浮生命该如此。
他知道顾言曦天生早慧,自小看事情就十分透彻。但却没料到这孩子如此年轻就已看透世情百态,真不知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想到此处,季长风忍不住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曦儿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顾言曦闻言摇了摇头,眼中再次露出那种令人信服的赤城:“我承认自己对他有情,但我的选择是对九爷您、意然,还有东襄有义。”
季长风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道:“曦儿,你当初说要去南秦侦查,我并未放在心上,也并未想到有一天会因为这件事而重创南秦。但当你认识皇甫广帛之后却给我带来了某种希望。你知道我的国仇家恨,你知道我毕生都在追寻复国之路,你知道我现在就仅剩这一个愿望…如今,这样一个天赐良机摆在我面前,我又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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