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多是名贵的紫檀木和金丝楠木;陈太傅和自己家里也是红木、花梨木家具居多,在这里突然看见一把竹戒尺,阿衡身子禁不住一颤——在内阁气走了李阁老,师父今天叫了他来,不是要责罚他吧?
他正自发愣,就听身后开门之声,回过头来,那落落青衫、挺秀身形,正是熟悉之极的师父——自父母来京,已有十几天没见师父的面,阿衡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激动的热流,叫声“师父”, 赶紧抢上去请安。
七爷这回却没有扶他,径自到正中椅子上坐下。阿衡这才看出师父脸上一片阴沉——刚入阁就气走了李阁老,他虽一直以江彬的话自我安慰,到了严师面前心里毕竟发虚,师父既不让起来,他跪在地下也不敢乱动——只是近日处处受人趋奉,今天居然进了门就罚跪,脸上有些下不来,登时涨得通红。
好半天尴尬劲儿才过去,阿衡低着头慢慢寻思——李阁老是三朝元老,辞官回乡朝野皆知,师父听说了并不为奇,就是不知道他听说了多少?师父因脸上毁过容,说话时会牵动旧伤,因此并不爱在人前露面;顾师叔在京里的朋友倒不少,可他这阵子并不在京啊;那么师父——是了,杜鹤影!如意楼专门作达官贵人的生意,师父一定是从杜鹤影那里听说的!
杜鹤影跟师父怎么说的?这事都是皇上弄的鬼,我刚调进内阁什么也不知道啊!我也没对李阁老不敬啊?大家是同僚,就算我职位比他低,他当众打了我一耳光总是他有失官体吧?可我说什么了?皇上准他辞职是因为他一向逆着皇上,我这点儿事也就是个引子——要为这个摆下阵势来打我,那我也太冤了!
他溜了那把竹戒尺一眼——师父面冷心硬,教训起弟子来素不留情,却并不是滥施淫威的人——哪回挨打都是先把罪名说清了!真要打怎么会一句话不问?也许我想错了,那把戒尺就是随手取出来压着那叠纸的——师父从跟了师叔之后脾气好多了,脸治好了人也开朗了,上回陈太傅那事不也没说我什么。
想到这里,阿衡心下稍安!抬头看了师父一眼,那不怒自威的神色却又让他心中一凛,嘴边才要缓和气氛的招呼也一下子噎了回去——师父还是在生气!平白无故的叫我过来总不是为了请吃饭吧?
真要打就快点儿打吧!说起来也不冤!李阁老是朝廷柱石,这几年全仗他主持大局,这场变乱累得他背都驮了,就这么让人家走确实有点过河拆桥——杨大学士本来对我还不错,这一来也懒得再理我!我这事干得——闹不明白我干吗不等第二天问问几位前辈?自作主张就给把诏旨给发了?恰如李阁老所说,我仗着皇上宠爱,真的有些目中无人了!
阿衡跪在地下,翻来覆去地想,准备了一肚子认错求恕的言语,七爷却一句话不问他——屋子里一点儿声息没有,阿衡越跪心里越没底!想到师父威严的神色,竟是不敢抬头。
好容易听见门外有人声,又有事要找七爷,七爷看了他一眼,阿衡赶紧挺直了身子——赶紧发落我吧,发落完了好处理别的事去,师父您日理万机,别为我耽搁功夫了!就是让人拉出去打,也比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强啊!
七爷站起身来,从桌上抽了一打白纸递给他,右手接着递过笔墨。阿衡正自发愣,七爷却转身拉门出去了——从进来到出门竟是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阿衡听见房门撞上的声音,愣了半天没缓过神来——要打要罚您倒是说一声啊!就这么把人给晾在这儿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看手上的纸笔——这是干什么?师父想让他写什么东西?要写东西不让到桌案上写,非把纸笔递给他——也就是说,不许起来,跪在这里写!
可是师父想让他写什么啊?十年苦读真材实料的探花郎,写什么都难不倒他,可是师父偏偏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俯身把纸放在地下,砚台压在纸上——这时候要有人帮着探问一声就好了!原来是孤身一人,如今爹娘兄弟都找到了怎么还是没人来帮帮我呢?师父真要打我,爹娘难道就不心疼?
想到爹娘,这才想起是爹爹让他来找师父的——那这一回,是爹爹要罚我下不去手?还是师父要罚我先知会爹爹的——不管怎么说,父亲和师父应该是达成了共识了——爹爹问我李阁老辞官的事,是嫌我敷衍他,这才让我来找师父的?既然如此,就先交代这件事吧。
(廿五)严加训诫
想到这里,阿衡俯身提起笔来,却一下子直起腰来——这双肘双膝着地的姿势他太熟悉了,两年前受教时每天晚上都要这样给主人画像;而且每每做错了事挨打受罚,也是这后臀高耸的羞耻样子?
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还不止这姿势,受责是要去衣的,连私处都暴露无遗——他羞得浑身都颤抖起来,那颤抖中却又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给他印象深刻的不只是师父手里的板子,还有那温柔灵动的手指,那些让他一辈子忘不了的疼痛与快乐!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窗户和门,还好,门关得很紧,窗户开着,但窗外一个人也没有——知了的鸣叫声显示着院中空无一人的静谧,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时光仿佛倒回两年前,记忆深处的痛楚与快乐一下子奔涌而出:师父,师父!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人推开,阿衡一惊抬头——天色已昏黑,但那熟悉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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