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看到徒儿时他兀自昏睡未醒,连师父的面还没看见。
阿衡正趴在枕上读书,忽听门外小太监叫“顾大侠”,一下子抬起头来——早吩咐过这位师叔是不用通报可以随便出入的,阿衡才叫一声:“顾师叔”,房门一开,却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那清癯挺秀的身影一落入眼帘,阿衡一下子愣了,半晌颤声道:“师父!”
一别年余,师父还是那样风度超卓,可是没有了面具遮掩,那俊秀的容颜越显得风华绝世——阿衡又惊又喜,赶紧招呼两人坐下,一边道:“程官儿,快扶我起来。”
七爷见过他的遍体鳞伤,看他竟挣扎着要跪起来,赶紧过来挡住他道:“你一身的伤,乱动什么?”
阿衡抓住师父的手道:“师父,你的脸,你的脸好了?”
七爷含笑点了点头,一指身边的义兄道:“这是我结义的兄长,他找人帮我治好了。”
阿衡发觉师父不止是容貌变了——原来那锐利如刀的人,如今竟一举一动透出一股柔和宁静来。他扶着程官儿的手在床上跪直了身子,便向顾峋风叩下头去,道:“师叔救了阿衡性命,大恩不敢轻言谢;如今更治好了我师父,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原来您是我师父的义兄!”
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出不对——师父的义兄应该叫师伯,怎么能叫师叔呢?
顾峋风任他磕了三个头,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套,你身上伤重,还是躺下吧。”
阿衡又跟师父磕了一个头,道:“长者远来,原该执子弟之礼——何况我趴了半天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明天还得下场呢。”
顾峋风将贡院考试的情况跟他说了,劝道:“阿衡,你这两只脚伤这么重,弄不好一辈子就废了!——你才十七岁,咱们不着急,再过三年再考,一举夺个新科状元多好!”
阿衡脸色一黯,道:“师叔是为我好——可是陈太傅为我而死,他老人家倾尽全力教我读书,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早日得中——实在不行我拄着拐杖去。”
(十四)心伤无痕
顾峋风惊道:“陈太傅?陈太傅去世了?怎么说为你而死?”
陈太傅是陈湘的亲伯父,顾峋风自然关心——来京快一个月,见到皇帝也十来天了,杜鹤影负责打探各处消息——杜鹤影对和风月场从不搭边的老太傅不留意也罢了,怎么皇上对授业恩师之死也一句没提过?
阿衡将结识陈太傅、遭朱宁陷害险被毒打而死、后来躲入陈府,在太傅督导下读书中举的事简单说了——顾峋风眉头一皱,怒道:“朱宁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害你?”
提到朱宁,阿衡心头一撞——自己在城南草庐独居的事没多少人知道,那些贼人怎么能找来的?不会又是朱宁故意害我吧——他作豹房的大管家多年,上次皇上来时他的眼线肯定会知道——可是想想那些贼人虽然对自己百般折磨取乐,却每天逼着自己吃东西,显然并不想让我死——朱宁恨我入骨,不会留我活口吧!
顾峋风看他欲言又止,发起呆来,看了义弟一眼;七爷过来坐到他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阿衡道:“弟子有件事没想明白。”于是将和朱宁的恩怨从头说了一遍,自己的怀疑也说了。
七爷静静听完,道:“这人心地偏狭,因为你被革职去守陵,不会想是他害你在先,反而会以为你不念他提携之恩,恨你入骨——这是典型的小人之心!有机会的话他是一定会借贼人之手杀你的,只不过那些贼人害怕朝廷,要留下你作人质,所以不想让你死——这件事回头我让人查查,真要是他做的,”他说到这里,看了顾峋风一眼,道:“一定让他恶有恶报!”
顾峋风点了点头,道:“正邪不两立——这件事交在我身上!你接着说陈太傅的事。”阿衡身子一颤,慢慢将皇帝命人劫走自己,开玩笑不告诉太傅;自己沉迷古玩字画也忘了回府告知,终致陈太傅着急中风而死的经过说了,看了师父一眼,颤声道:“弟子罪孽深重,累得太傅惨死,请师父重重责罚!”
这是他心中最深的痛,当日落于贼手饱受折磨,他心底一直认为是害死太傅的报应!也正因如此,才算没有精神崩溃;也是答应过太傅考中进士的信念支撑他一直活下来——如今严厉的师父就在眼前,这是他心中的终极审判者——他心中虽然害怕,沉重的罪恶感却不容他推诿回避!
七爷看了一眼俯伏在一边的少年,沉声道:“起来吧——我念在你身上有伤,今儿不罚你——这回要考好了,对太傅有了交待,一切从轻发落!要是考不好,罚你个二罪归一!”
顾峋风吃了一惊,叫道:“阿七!”看他对自己使个眼色,而阿衡原本战栗的身子倒慢慢平复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些什么——不过人家是师徒,彼此了解比自己深!在阿衡面前要维护他的师道尊严,只好压住性子道:“他的脚伤成那样,路都走不得,一连考九天,你让他怎么弄?”
七爷从昨晚就在琢磨,早已经有了办法,道:“他脚掌不能着地,可以在小腿上打上夹板绑住,然后再拄上双拐。”说完吩咐自己的童儿绿烟去把拐杖取来。
这是他昨天就画了图样,让人用轻而韧的竹杖抓紧打造的——因阿衡双手掌心也有伤口,两支拐杖在腋下和手腕高处皆有扶手,腋下受力支撑身体重量,扶手和腿部夹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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