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
贺兰骢在隔壁,尽管被皇帝强迫抬头望向刑架的方向,但非常清楚等待高英什么命运的他,努力闭紧双目。他听到高英发自喉咙的哽咽声,听到那种身体碰撞时产生的靡靡之音,他感到心里一阵空虚后,意料中的胸闷袭来。毒发了,那个药,他已经有几天没吃了。失去意识的那一瞬,他有一瞬的希冀,就这么解脱了,也好。可是,他仿佛听到皇帝慌张地喊他的名字
第四十一章:逃跑的代价(二)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独自立身于天地间,心何其孤独。待一丝光亮破云而现,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背后是不知其名的重重山峦,绵绵不尽,前面,是条没有名字的大河,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高英从身旁急急而过,从他身旁经过时,朴实的汉子笑得憨厚。后面,是干戈紧紧追随的步伐,带着急切,他奔向贺兰骢,却仍是与他擦肩而过。
又有人过来,熟悉的,不熟悉的,步履匆匆,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将去向何地。
贺兰骢放眼四周,没有发现一条路,那么从身边经过的人,他们究竟往何处去呢?当他想叫住高英和干戈,打算问个清楚时,面前的人影全部消失不见了。
贺兰骢醒了过来,身边只有小福一人,一脸担忧地守在床边。小太监手中端着瓷碗,闻着味道,应该是参汤。
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安荣为他磨墨,小心地伺候。
他醒了吧?皇帝没有抬头,手中朱笔不停,面前是高高的一摞奏折,关系到民生方方面面,哪有不认真批阅的道理。看样子,今年北方的旱情是得以缓解,那么心思就移到如何防治南方水患。
陛下,未及午时便醒了。安荣淡淡地开口,这二人真是别扭到家了。
可有把朕的决定告知他。皇帝在一本奏折上打了个叉,下面批示:已阅。
安荣叹气,陛下,公子如今就跪在御书房门口,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什么?皇帝这次抬起头来,把手中朱笔撂下。
贺兰骢跪在御书房门口的玉石阶下,冷硬的地面咯的膝盖很痛,可对于此刻心如死水的人来说,这点痛算不得什么。从他得知,皇帝决定明日在闹市口将高英凌迟处死那一刻,他的心便再也荡不起一丝波澜。他现在不敢冒险求死,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死了,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现在,他跪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能再见高英一面。
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视线里,他恭敬地俯身,叩首。听到皇帝对他说,把头抬起来,他照做了,正对上皇帝如矩的目光。
皇帝打量着儒雅依旧,却是无限憔悴的面孔,终是有点不忍,先起来,到里面说话。
是。
态度是难得的恭谨,皇帝悄然皱眉。
命人给他倒了热茶,让他先暖暖身子。
握着茶杯的手有一丝颤抖,尽管茶水的热量很快可以把双手捂热,可心,已经沉入寒潭。
你来为他求情么?还是你连求情也不屑,想让朕成全你,和他一起去死。皇帝也一下子平静下来,这人昏迷后,曾不停大叫,让自己杀了他。杀了你,成就你的忠义之名么?
我来,不是为他求情。贺兰骢低声道:我是为自己求个恩典。
哦,说来听听。皇帝如今有点看不透他了,他想干什么?
明日午时三刻,高英就可以回家,以后,我永远不会再见他。我只想到刑场,亲自递他一碗壮行酒,好歹送送他。
你要去刑场为他送行。
是,北苍陛下。茶杯放在小几上,精神倦怠不堪的人又一次跪倒,俯身,叩首再拜。
你起来吧,朕答应你。皇帝很失望,贺兰骢如他所料过来求情,可事情并没有向他预想的方向发展。面前的人看着很虚弱,虚弱的令人心痛,他问:可用过午膳。
贺兰骢摇头,皇帝正准备喊人端茶果,贺兰骢却是深施一礼,掉头离去。
开口想叫住他,可他留下来,又说些什么?皇帝犹豫的一瞬间,人已经推门而去。
咚,咚,咚安魂鼓卡着固定的节奏敲响,缓慢而沉闷。
今日是个晴好的天气,即使已经打春,但这个午后并不温暖。
闹市口的大广场上,监刑官正襟危坐,不时看看天上的太阳,午时三刻即到。高声宣读了人犯的罪状,监刑官拿起面前木案上的竹牌,就等时辰一到,鼓声停止,便可下令行刑。
皇帝身着常服,被拥在众多换了便装的暗卫中间。天子的目光,此刻,随着孤寂的身影,一点点向上移。
贺兰骢端着托盘,缓步踏上刑台的木阶,每走一步,心便沉下一分。
高英在刑架上已被绑牢,头垂着,一头乱发遮住红肿的面颊。发现有人站在面前,他吐口气,别枉费心机,杀了我便是。
高英,抬起头,东林的男人,不会低头领死。贺兰骢的语气平淡,声音也很轻,只要高英能听到即可。
催命的鼓声,声声入耳,形成敲打在二人心头的魔音。
高英抬头,一抹淡笑瞬间隐去,他说:对不起。
贺兰骢点头,不要紧,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回东林。高英目光已经飘远,他说:由你送我上路,别让北苍人碰我。
贺兰骢斟满清酒,递到高英嘴边,喝了这杯酒,我成全你。
高英眼中回复神采,纵声大笑。
皇帝开始有些不安,觉得哪里不对,略作思索,大喊:快拦住他!
饮尽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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