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陈璞喃喃自语着,说到这八个字时左手一抖,酒杯就摔了下来,在桌上断裂成三块,半杯的酒水溅上了陈璞的手。他呆呆地看着断裂的酒杯,蓦然,他惊觉手上那个杯不见了。
酒杯没了,他唯有改拿起酒瓶,直接将酒灌到自己的口里。可是,他才喝了几口,酒又喝光了。酒是不的,他要忘记所有忧愁,这丁点儿的酒是不够醉的,尽管他已经醉了,但他忘记不到现实。
现实不断地提醒他,淮钧要娶妻。
没有酒,不如索取一个好梦,梦能给逃避现实的人一个虚假的希望。他伏在桌上,左手被断裂锐利的酒杯插住了。他的手不痛,痛的是一颗心。
他无力坐起来,就这样一直伏着。他急需一个好梦,梦里是淮钧与他在扬州生活,他不知道扬州是怎么样,但是梦会让他看到。
他急需一个梦。
但他不能入睡,残酷的现实在苦苦纠缠着。酒好像上脑了,头昏脑胀,他睁开眼,眼前的事物都在摇摇晃晃。
“陈璞,你真傻。”黑夜中的花极力绽放像是在嘲讽他。
“陈璞,你是个男人。”连同上方的弯月一起嘲笑他。
他躲在华清亭里,以为离开了昭和殿就忘记刚才的事;他醉倒在酒里,以为能够醉得到伤心;他求一场好梦,以为梦里就是他要的世界。偏偏他的难过是无处可逃,周围的事物都将他从逃避中驱逐出来。
花的香气扑过来,不能入睡的陈璞伏在桌上又开始胡言乱语:“他是三皇子、他是太子,他不可能和一个男人一生一世。但是他、他还要你,你接纳那个女人,就可以继续和他一起。不对,应该是那个女人接纳我,她是明媒正娶,她是淮钧的太子妃,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还是喝酒吧。”
陈璞坐起来,手传来一阵麻痛,但他只是想一瓶酒、或许是两瓶,他便扶着桌子,站起身,打算再拿一些酒来。
然而他还没有迈开脚步,就有一只手拦住了他,一把急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陈中郎,你怎么样?”
陈璞用一双醉眼看着眼前拦他路的人,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然后他就 “卡卡”的笑了起来,“是、是莫侍卫?你来陪我喝酒吗?”
“你喝多了。”莫回川扶着他坐下,后头的人就走到陈璞的对面坐下。
“我喝的还不够多,莫侍卫,你有带酒来吗?”
莫回川摇了摇头,但是回应的却是陈璞对面的人:“没有,你也喝够了。”
陈璞晃晃头,认清了来人后,刚才露出的笑容立刻褪去,板着脸的说:“小人参见望王。可是我不想见到你,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想拆散我和淮钧,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不过你说的都是事实,我才无从反驳。但为什么,为什么我连自己的良心都不顾了,他却要……”说到这里,陈璞就住口了。
“他却要娶妻成亲?”诺煦马上将陈璞未说完的话接住: “太子之位的确很吸引。”
“你都知道了,你的确应该知道的,立太子这么重要的事,你们都应该立刻就知道。怎么了,望王,嗝……”陈璞打了一个酒嗝,抬起左手抚抚胸口,诺煦和莫回川这才看到受伤了,但陈璞却不在意地继续说着:“你下一步想怎样做?他不愿意跟我走,我没有用了、下一步你想怎样做?”
“璞儿,你想多了,我这趟来只是怕你看不开。”诺煦皱着眉头,看着插在陈璞左手处的一块陶瓷,又看到桌上的另外两块,猜想是断了的酒杯。
“我没有看不开,我都明白,他是应该成亲的,成亲就可以得到太子之位,成亲就可以得到太子妃,成亲就可以生几个孩子,成亲就得够得到所有陈璞给不起的东西!”说着,陈璞又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湿润了。
“淮钧是想做太子,但是太子妃或是孩子都不是他想要的。”诺煦正色地对着这个醉酒的人说,但显然陈璞是听不进耳的。
“那么他想要什么?我知道你们都会说是我,可是我跟他没有关系、我没有说过我喜欢他,他也没承认过,你这样说会陷我们于不义的。淮钧说,他不想我死、嗝……”陈璞又打了一个酒嗝,眼泪随之流了出来:“可是这样好像比死更难受?”
“你没有死过,怎会知道这样比死更难受?”诺煦顿了顿,心想,那么生存在绝望之中又好受吗?但只有生存才能够找到希望。他又说:“这座宫廷里,大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身体是自己的,何来不由己……”陈璞的话还未完,头就垂了下来,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诺煦的眉头皱得更加深,却平静地说:“他醉了。”
莫回川低头看了陈璞一眼,看着桌上东歪西倒的酒壶酒杯,叹了一口气说:“他早就醉了,他现在要的是一场好梦。”语罢,他就弯下身,从袖里拿出一块浅蓝的丝帕,是那天在昭和殿里,陈璞给他的一块。
虽然陈璞说过不用还给他,但是莫回川也不习惯收起别人的东西,把它掉了似乎又不太好,便一直留在身边,待有机会时再还给陈璞。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陈璞的左手,将插在血肉里的陶瓷□□。陈璞被他这个举动弄得痛了,手缩了缩,发出了一声低喊,又沉沉地睡过了,只有血源源不绝地流出来。
莫回川用丝帕包住陈璞的伤口,一旁的诺煦看着他细心的动作时,不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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