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排排彩灯交替闪烁,光线化为流水贴服在舞女扭动的身体上。人群吵嚷,抽烟的吞云吐雾,喝酒的觥筹交错,外面深夜冷清寂静,这里自成一个热闹疯狂的世界,可以把现实的一切都暂时丢弃遗忘。
“小帅哥。”调酒师忽然伏在吧台上朝他耳语,“你自己一个人?”
裴迟宴转过头,有些迷糊地眯眼,恰好望进调酒师的眼睛,顿时有种强烈的眩晕感——从他现在的角度看,那眼尾翘起的弧度,在灯光掩映下,竟那么像裴敬堂。
“我知道,财务那边让他们尽快核对,明天早上九点之前我要看见报表。”
裴敬堂坐上车的时候还在接电话,夜色昏沉,车上的时间表显示已经过了半夜十一点。司机发动车子,安静地驶出金融区。
挂断电话之后,裴敬堂闭上眼靠在座位上歇了一会儿,狠狠一揉眉心,拿起手机翻了一下裴迟宴的定位。
一翻就发现出了事。那脸色刷然变了,瞬间功夫由白转青,眉头紧蹙成山峦,目光宛如利剑,几乎要凿穿手机屏幕。
“等等。”只听他抬高声音喝了一句,司机立马紧张地把车靠边停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裴敬堂铁青着脸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第二个第三个,都没人接。
“去闹园那条酒吧街。”裴敬堂冷笑着命令道,“两生路31号。”
“你是失恋了,还是和女朋友吵架啊?”
调酒师的脸被变幻无穷的光影缠绕着,旁的轮廓都不再清晰,只有那双眼尾越发显得夺目勾人。
裴迟宴趴在那笑了,软绵绵地推开他,缩起肩膀,说:“别在我耳朵边上说话,痒。”
调酒师便离开一些,继续问:“问你失恋还是吵架呢?一个人来酒吧?”
裴迟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都有吧。”
他喝醉时脸颊泛红,眼睛微眯起来,长长的睫毛扫在眼下,偏又抬眼看人,眼里水光漉漉。
调酒师咽下一口口水。
裴迟宴伸手去摸调酒师的眼尾,动作极轻,像是在抚摸一件瓷器,生怕磕了摔了。
调酒师微微一惊,末了,握住他的手腕,又凑在他耳边。
“和女朋友掰了,要不要找个男朋友试一试?”
裴敬堂找到裴迟宴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吧台里的调酒师俯身与他耳语,他趴着摸对方的脸,似乎已经醉了,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咧嘴傻笑。
裴敬堂只觉心里有团火被点着,顷刻烧穿五脏六腑,化作燎原趋势,直烧往体外。他有种冲动,想冲上去掐断那个调酒师的喉咙,再把裴迟宴按在地上,从那只不听话的手开始,一口一口把他生吞活剥了,这样裴迟宴就能以最简单的方式融进自己的血液里,乖乖地,哪里也去不了。
缺管教,真的太缺管教。他不该对他那么好,瞧瞧这都放纵成什么样了。若不是之前往他手机里装了一个定位,他现在该上哪找这个小混蛋?
就在调酒师打算再凑近轻吻一下眼前少年的耳垂时,两人之间忽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少年的身体向后退去,离开吧台椅,落入一个男人的怀抱。
调酒师抬起头,视线与那个男人冰冷到极点的目光接触,仅仅一瞬间,他竟感觉肢体结了冰,全身上下动弹不得。
裴迟宴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回过头,先看见了裴敬堂绷着的下巴,再往上,沦陷在肖想了很久很久的薄唇。
“他喝了多少?”
声音冷得叫人害怕,调酒师隔了好几秒才有反应,拿过裴迟宴的酒单,声音有些颤抖:“一杯爱尔兰之雾……他喝了,半杯多一点……”
抱着裴迟宴腰的手猛地收紧了,力道极大,像要把他压进体内一样。
裴迟宴疼得轻叫了一声,忽觉得委屈至极,鼻子一酸,眼泪如倾闸的洪水往外流,他哭得没声音,泪滴到裴敬堂的手上时才被发现。
“叔叔……”裴迟宴唤道。
裴敬堂单手将他抱起,面无表情地付掉他的酒单,临走之前又看了调酒师一眼。
若眼神能杀人,这一眼足够算凌迟。
裴敬堂把裴迟宴抱上车,短短几十步距离裴迟宴把他的肩膀都哭s-hi了,被扔进后座的时候哭得更凶,没一会儿就打起嗝。
等后面坐稳了,司机才开车回去。裴敬堂没理裴迟宴,一个人坐在旁边,面色冷得吓人。
裴迟宴打嗝还呛到了自己,弯下腰咳得惊天动地,等气顺了,头一歪,干脆靠在裴敬堂的大腿上。
裴敬堂皱紧眉。
“叔叔……”裴迟宴的声音很轻,虚弱无力,接下来说的话又带上了哭腔,所有委屈不甘都混在一起倒出来:“我哪里惹你不喜欢?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他背对着裴敬堂,肩膀轻微抖动,流泪也无声。小兽亮尽了爪牙,还是被剥去伪装,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裴敬堂的手伸到半空中,离他的头发只有一掌远,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去了。
“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呜……”裴迟宴终于抽泣出声,又赶紧压回胸膛里,“我错了,我听话,我不烦你了,之前的话就当我都没说,行吗?”
身后的人久无言语,就在裴迟宴几近绝望的时候,裴敬堂终于开了口:“没有不理你。”
“所以你的话,也不会当作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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