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辰也喜欢读书,往往拿着一本诗卷就能细细回味读上个半日。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山间泉水,如浮光微风。溯玖就在边上听着,手里拿着笔写下莲辰念的诗。
这时,莲辰便会停下来,敲敲他的脑门:“喏,又写到纸外头了。”
溯玖便放下笔,对着眼前的漆黑道:“都怨师父给的纸太小。”他说得很认真,还带着几分故意的生气,本想知道莲辰会如何应他,却半天不见应答。溯玖慌了,往边上探了探。
却听莲辰远远道:“我给找些好纸,你且等等。”
他的师父,总那么分不清玩笑话与真话。而后,他每一日练字的纸,大小都是能铺满整张桌子的。一日一日,直到他的字练得工整,无须看见也能写得很好。这一笔一锋,与莲辰的字迹能有七八分像。
常有人说,莲辰不容易,能将一个瞎子养得同自己有几分相像;也常有人说,妖界的人养不亲,莲辰这是自找死路。
溯玖觉得前者说的确有几分道理,后者却是瞎说。
溯玖很亲莲辰,素日里都喜欢赖着他。练功时要他陪着,读书时要他陪着,生病时若莲辰走开一步他都会梦魇。师兄们取笑他是将师父当成爹娘了,这般娇滴滴地离不开。却不知这些岁月里,待他好的人极少,莲辰是陪伴他最久的一个。
“我一出生就看不见,母妃抑郁,宫中奴仆疏忽我,父君更是厌弃我。后来,母妃过世,我被舅舅接回了天界凤宫。舅舅待我很好,阿栖弟弟也待我很好。可那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我的阿栖弟弟生死未卜,他还那么小……而我也重新回到了妖界那个噩梦之地……”
那一日他病了,因在冰天雪地里练剑,一身汗让衣服贴在身上,当夜便发了烧。他自小不大会生病,许是来了扶风阁后娇气了许多才这般。他躺在床榻上,年纪轻轻却一脸暮气,令人看着心疼。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莲辰坐在床榻边,用一块湿帕给他擦手。
莲辰的动作很轻,十分地细心。
“我很想父君待母妃好一点,可我没有办法。我是一个瞎子,做不到像皇兄们一样,去讨父君的欢心。”他许是病糊涂了,头一次自己说了这么多往事,“可后来,我才晓得,父君不喜欢我,是有原因的……”
莲辰顿了顿,轻声问道:“什么原因?”
“他怀疑我母妃与别人有染。”溯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他怀疑我生有残疾,不伦不类,是别人的骨血,他不愿承认我。”
莲辰的手抚过他的面庞:“是他的过错。”
“也是……我的过错。”
莲辰摇头:“他不知道你好过那些顽劣的妖界皇族,他也定是不知道,你现在长大了,长得有多好看,剑舞得有多帅气,字写得有多端正,晓得的学问有多宽广。”
莲辰的声音很轻,在这个暖阁中轻轻回荡,落入溯玖的耳中,如三月桃花落地般温柔。
“师父。”溯玖心中落了光,自万丈而撒,他喊他,“你可会如今日般,一直疼惜我?”
“会的,师父这一辈子都会如此疼惜你。”莲辰靠近些,抚了抚他的额头,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溯玖虽看不到莲辰的笑,却也心中暗自想着,那笑容必然很好看。
他的师父,总会说这些他爱听的好话。
可他的师父,也很伤他。
伤到他们恩断义绝,伤到今时今日如仇如敌。
他睁开眼睛,再无睡意。
军帐外,侍从来报,说是天兵那边建起了屏障。
溯玖起身,在旁小憩的季云鹤连忙跟着起身,递过外衫。溯玖瞄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累了,下去歇息便是。”
得到了一句关怀,季云鹤哪还觉得累。他摇摇头,抿起嘴角连连否了两遍:“不累,不累。”
溯玖没再说什么,他的眼睛生疼,用手捂住片刻,走出了军帐。
身后的季云鹤没有跟上去,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想起溯玖方才的关怀,他轻轻抿起嘴角,笑得莫名忧伤,他用手抚住了心口,失魂落魄地说:“我的时间……快到了。”
而溯玖出去下了军令,打算离开战地。
他这场衡水河岸的战事,本就是做给莲辰看的。输赢无所谓,只要能一直生事,给天帝制造麻烦,他就不信莲辰不会出来阻止。
三年来,猜到溯玖这个目的后的苍玦,也对战事松懈了些。
溯玖性情不定,阴鸷怪异,又对行军打仗极为有天赋。苍玦一时之间无法击退他,但也让妖界元气大伤,不敢太过狂妄。衡水河岸虽还驻扎着妖界的兵队,却已安分许久。苍玦见时间差不多,便传信于天界,请命归去。
天帝应了,且派了天界的几位仙阶较低的战仙去固守苍玦打下的成果。
南栖是赖到了与苍玦一同回去的日子,才见到了千梓。
军帐内。
苍玦有事出去了,留下南栖和阿雀乖乖坐着,千梓伤心地站在另一边。阿雀率先去讨好她,端了一盘果饼:“千梓姐姐,你别伤心了,你看,南栖和我都没什么事儿。”
千梓抹了眼角的泪水,不说话。
南栖自己爱哭,却见不得别人哭,上前想为千梓斟一杯茶:“千梓你别哭了,我和阿雀知道错了……”他低声道,“我们也是怕你知道了,不让我们来找苍玦。”
千梓一听,这才道:“衡水河岸多危险,你若出事,我必然是要被殿下剜了仙骨的!”
可她也是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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