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鸟蛋捂进怀里,仰头朝他龇牙,“谢谢哥哥。”
眉清目秀,笑起来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顾伦这一晚的烦闷不说一扫而光,也刹时有所锐减。蹲下`身子,揉了揉他脑袋,见他一对小虎牙实在可爱,又抬手,食指在他眉心上轻轻一点。
小孩对鸟蛋爱不释手,一会举高对着灯光审视,一会又捧在掌心里吹气。
“你也待不住吗?”总算想起他的存在,“我看你坐这儿有一会儿了。”
顾伦不言,探出手摸了摸他手心上的蛋。
小孩道:“那帮人特虚伪,谎话连篇,累死他们。”
顾伦失笑。
小孩眼睛一闪,笑起来:“你挺好看的。”
顾伦笑道:“好看?”
小孩道:“笑起来好看,不像里边儿那些人。”说着一只手放到自己嘴角,拉出一个弧度,“就像这样。”
生动异常,还刻意翻出白眼。
顾伦胸口一颤,埋下头,笑意不止。
小孩见他笑,也相随“咯咯”笑起来,一大一小像一对傻子。
手中忽然被塞入一颗鸟蛋,顾伦反应不及,那只小手已经缩了回去。
“送你啦。”小孩眼睛亮过头顶的星辰,“谢礼。”
第24章
离开时候坐顾伦的车,崔然在副驾驶座上魂游天外。顾伦问他去哪边,下意识说顾伦的家。浑浑噩噩下车,上电梯,进家门,换拖鞋,往沙发上一坐,看顾伦煮咖啡。给他倒好一杯,顾伦又进厨房,忙碌半晌,端着一盘煎培根出来,让他先垫肚子。崔然接来吃,食不知味。顾伦又上楼洗澡,换上一身浴袍下楼,客厅空无一人。
整个人有一刹那的僵硬,又见沙发背上搭着蓝夹克,松一口气,进厨房,浴室,卧室,书房,健身房找一圈,最后爬上楼顶,总算见人。
一双棉拖,牛仔裤松松垮垮挂在腰上,光着膀子,站在栏杆前,举着一副单筒望远镜朝天看。
天已经黑下来,零散几颗星,亮不过脚下浩瀚的灯海。
顾伦走到他身边,见他嘴上还叼着一根烟。
崔然转身,把望远镜放到身后躺椅旁的白色小圆桌上,掉头回来,见顾伦刚往嘴里衔了一支烟,便凑过头去,用自己嘴上烟头的火星子引燃顾伦嘴上的烟支。
两股白烟相互缠绕,钻上头顶,似蜿蜒的小蛇。
崔然盯着顾伦近在咫尺的眼睛,咬着烟,忽然一笑。
顾伦退开脸,手拄到栏杆上,摘下烟,吐一口气,视线所及是拥挤的高楼,霓虹闪烁,好比液晶屏上的像素快。
“记不起就不要再想,陈年累月的事。”他说。
崔然道:“后来是展妹告诉你,我就是崔仲敏的仔?”
顾伦一愣,旋即点头。
崔然道:“能想起,我还同你说过那两颗蛋的结局。我想孵蛋,却被黎冬琳扔掉。”忽然又笑,“居然是你。所以,那次爬山,你想让我想起来?”
顾伦笑了笑:“时间太久了,一个八岁孩子。”
是太久了,况且像这样在崔然生命中一闪而过的人不胜枚举。
按资料来看,顾伦二十一岁开始在影城找龙套角色演,虽说签约也早,但缺少门路,一直只有冷门剧本接,且只饰演男三、男四号。如此煎熬,直到二十七岁出演某部历史剧男一号,才算一炮走红。这时崔然才听闻他的名号,认识这一张脸,而此刻相距两人初见,已经十二年。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面之缘,面貌早就成一团云雾。
把烟夹在指缝里,崔然忽然转身来掀顾伦右肩上的衣领,露出宽阔的肩骨,温热的肌肉。崔然把指尖放到那枚刺青上,来回研磨,良久,忽然一哂:“难道我还掏过蛇蛋?”
顾伦侧过脸,垂下眼睑看自己肩膀。
“张口咬人,松口就忘记。”
崔然冥思苦想,毫无印象。经顾伦一说,先是诧异,又涎皮赖脸:“当时精虫上脑,做事已经不由大脑控制。”
顾伦别开身子,脱离他的桎梏,将浴衣拉好,重新扑回栏杆上吞云吐雾。
崔然揽过他的肩,埋头在他肩膀上蹭一蹭脸,笑道:“生气啦?”
顾伦咧嘴笑,腾出右手,抓了抓他后脑勺上的头发。
两人又各自吸烟,许久,崔然吸完,转身到圆桌前把烟头按灭。
“难道你就此对一个八岁儿童念念不忘?”
顾伦道:“哪里有时间对一个儿童念念不忘,只不过觉得有些可爱,崔董事教子有方。”抿了抿唇,“之后听闻崔董事同你母亲离异。”
刹那的寂静,崔然也变得安静。
再转回来,手放进裤包里,仰头远眺,任晚风摩挲赤`裸的胸膛。
顾伦道:“媒体四处登报你父亲在外的恋情,十二岁的孩子不可能对外界一无所知,感觉太过残忍,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就不用遭受这样激烈的舆论冲击。”顿了顿,“想看一看你,可惜魏展已经出国,没有渠道。”
两厢无言。
崔然低下头,声音沉闷:“我一定让你非常失望。”
顾伦道:“失望透顶。”
崔然哑然,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顾伦道:“你母亲的事曝光,听闻你变本加厉,更加荒诞。”
崔然笑起来,“你作何感想?”
顾伦也笑,安静几秒,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崔然抬手碰了碰鼻尖,又从裤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眯起眼睛,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像是在炫耀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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