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般走在闹市里的经历,对他而言过于陌生。前世与今生,多少年来,他只生存于冰冷的黑暗与血色里。偶尔经过人群,亦多是匆匆而过。想了想,净念微微歪了下头,感觉着淡淡的暖意沿着大领口落在颈项的皮肤上,一种细微的轻跃的感觉便悄然缠绕上心头。以他贫乏的词汇,他尚且不知此种感觉正谓之“舒服”。
少年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都被收入男人眼底。索翰华看着净念轻眯眼的动作,忽觉这样的少年才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有着不知世事的意味,而不该总是一副淡漠死沉的模样。不过净念的情绪是转瞬即逝,男人看着重新带着淡淡死气的少年,有些遗憾,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遗憾,又在遗憾什么。
如斯沉默的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觉间就走离了闹市。转进一条破落的窄巷,净念闻到了阵阵熟悉又陌生的腐败的气味,那是他关于这世最初始的记忆。他没有追念与难受的情绪,只是感觉到男人的停留,便也止住了步伐。随即,在他的斜前方传来木板门传出的腐朽的声响,一道奶声奶气的嗓音问道:“你们就是阿公让我迎接的贵客吗?”
索翰华瞄了眼躲在拉开了一条缝的木门后的垂髫儿童,抬眼看向挂在门上方的破旧木板,其上隐约刻写了几个字:“艮兑天地舍?”他笑得莫名,“知归子倒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王爷说笑,老叟不过是顺从天命,如实为世人解命卜知罢了。命数天定,老叟哪敢故作妄语。”话语一落,原本只拉开一条缝的木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白发白须的老人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叹然与无奈的笑,“如三十年前的中元夜,老叟所说的话,今日不正是一一被证实了吗?”
“哦?”索翰华眉眼微挑,意味深长地回道,“你倒是把本王的事情了解得很透彻嘛!”
知归子面上的笑意淡去,躬下了老态的身躯:“门口说话不方便,文华王爷,且随老叟进屋一叙。”
索翰华面容冷肃,淡然地睨了眼老叟,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事务繁多,没有多少闲时来叙旧了。知归子,你今特地找来本王,就是为了扯一些废话吗?”
知归子苦笑,拱手行了个大礼:“老叟行事,只是顺应天数。王爷既然早下了决心,老叟自也不会逃避。今天找您,只是希望王爷莫要迁怒于老叟身边之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虽然本王不喜你们这些算命的,”索翰华若有所指地把视线调转到揪着老叟衣角的小童,“你倒确实有些本事。但你口口声声说顺应天命,今又何必为了这个孩子求本王?”
知归子叹息:“老叟到底不过是一凡人。”
索翰华大笑:“既然你自知是凡人之命,当初又何必不甘居凡人之下?本王甫一出生,你在父皇与母后面前说了那么一通耸人听闻的话。本王是不是该夸你胆大包天呢?不过你倒是有点板眼,父皇与皇兄竟是愿意把你这条老命留到现今。”
知归子有些绝望,又似是认命:“当年老叟确实被功利蒙了心,但老叟说的话,句句都不虚……今时今日,再说这些也都晚了。王爷既是不愿应承老叟的请求,老叟也不敢奢望王爷手下留情。”
“知归子!”索翰华笑意尽敛,声音冰冷,“本王其一厌恶的就是有人随意揣测本王的心思;其二厌烦的则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而眼下这人,占全了两样,他为此确实一度动了杀机,不过……“你既是要求死,本王偏不想让你轻易死掉。你且再说,你所以为的命格若出了变数,可又是上天之意?”说罢,索翰华没了耐心,转身就想要离开。今日兴致不错,他才起意愿见上这老头一面。
知归子见男人拂袖而去,神色恻然,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早不似当初那个文弱弱随时都能昏厥的皇子。他又想起当年的往事,一时唏嘘不已,竟不知自己那时做出卜知,到底是对还是错?诚如天命不可违,自己却一直尝试改变,终归落得今日老景凄凉的下场。
“此子中元鬼夜所生,天生凉薄无心、性情乖戾不定……是乃灭世之命,幼年弑弟、成年屠兄,继而篡位,毒子杀妻,国为之倾亡,自此红尘乱起不得安宁。”——当年皇后诞下幼子,知归子奉皇命为初生皇子卜知命路,发现此子如此凶狠的命格,顿时大骇,比之那些人吩咐给他的说辞还要耸人听闻。皇帝与皇后也吃了一惊,几度欲要舍弃幼子。文德帝终归心慈,只把幼子关在冷宫幽院,又让“第一圣”闻人砚教导他lún_lǐ与学问,除了闻人砚外,不给幼子任何接触外人的机会。
直到……当初最得宠的十一皇子躲过宫廷侍卫,无意间闯入幽院。十一皇子性格嚣张跋扈,以为索翰华是哪宫的小奴才,便意图欺辱。彼时索翰华性格真如知归子所预言般,乖张暴戾,即使有第一圣做老师,也不能压制戾气。两个幼子争执之间,十一子失足落水。因幽院向来无人踏入,直到数天后,十一子的尸身漂浮起,才被闻人砚发现。
文德帝因幼子夭亡,一度对索翰华起了杀心。直到皇后与闻人砚,跪在御书房外求情,才暂时放过了索翰华……此事发生后,文德帝便将知归子驱逐出京城,又暗地派人护了他的安全。再往后宫闱中事知归子不得而知了,只是许多年后,有闻文德帝第九子久病得愈,文采斐然,是一个翩翩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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