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徵已越门入府。
他运程不坏。直到快要踏进花园,才被人看到,有人叫喊着追来时,他已经钻入桃林之中。
桃花的花期已经过去了。地上青草亦被多人践踏,枝残叶落,尽都成泥。
从来惜春无计。
而流水依旧。
谢欢在水边拄剑勉力站住,能听见后面有人正迅速追进园来。也许有更多关于其他的喊叫声,但他都无心去一一分辨。更远方行刑鼓声或是幻觉,但事实应也相差无几。一身无处不觉疼痛,但还是胸前最是难忍,好似这疼痛就足够杀死他了。
“父负君王,我负老父。”流水不能照影,他仍努力振衣整冠,“谢欢无能,纵陛下开恩,此后亦无颜再活人世。借无双宝剑之光,今日是我绝命之期。梁徵。”
他提起剑来。
“梁徵,梁徵。今朝愧对君情,愿三生三世,再不相逢也。”
喃喃语毕,横剑刎颈。
但是剑不能动,身后的靠上的是温柔的暖意,一只手从后面覆上他手背,牢牢制住他握剑的动作。
“再不相逢?你怎么不问问我。”
谢欢偏过头来看他。持剑的手松开,无双剑就落了地。梁徵不敢放手,一脚踩住无双剑,仍然按着他,一手伸过来环过他的腹部,连下手轻重都要顾不得了,只不敢容他再有任何动作。
无论有怎样的决心,谢欢总拼不过他的力气。他低下头,下巴抵着谢欢耳畔,想要再说什么,但恐怕谢欢此时都难听的进,就只把力气用在紧抱他的手臂上。
还好。
还好我赶得及。
而谢欢眉宇间纠结的仍是深刻痛楚,直到他忽然闭眼,全身都软下来,直往下滑。
梁徵撑住了他,却唤之不答,惊觉他在这一瞬间已经失去呼吸。
“什么?”
徐仲酉的死讯令青皇拍案而起,“他也太过大胆!谢欢何处?可有押他前来?”
廊下之人惶恐道:“谢大人忽然失踪,生死不明,未知何处。”
青皇气得一哽。
但是失语之中,反倒是渐渐感到冷静下来了。
“不知所踪么……”他扶着御桌缓慢坐下了,抬眼看着跪着的臣子,“那就是死了。”
“陛下!”
“我说死了,就是死了。”青皇冷冷说,“徐仲酉行事鲁莽不慎殒命,加以抚恤。谢欢畏罪而亡,无法追究,就此作罢。”
无人再作反对。
青皇望望左右,“若是无有其他事,尽都下去了吧。”
廊下人等尽都退了。
他扫开桌上名单,并没有多看一眼。
凌微往炉中添了暖香,房内香气顿时更为浓郁了些。容松皱着眉头挥开鼻端异香,从房里逃了出来。
梁徵本在门外闭目养神,闻声睁眼,站直了身体,“他怎么样?”
容松挠了挠头,“这个……”
“不要急,”梁徵言语镇定,“慢慢给我说。”
“他的外伤我都上过药,虽然需要些时日,但总是能养好。”容松果然依言慢慢说。
梁徵对此相对并不那么担心,“他还有个旧疾,我之前同你说了。容兄弟有留心么?”
“要说的就是这个。”容松不安地左顾右看,“我猜他母亲怀胎之时就担惊受怕,多有郁结之气,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又兼幼年度日不太安定,长年累月在体内积累成病。平时也没什么,病起时如热毒嗜体,疼痛难当……甚至因此死去也是可能的。就像这回。”
“你治好他了?”梁徵问。
容松躲开他的目光,“只是缓过了这一阵。等他醒了以后,不要叫他再那样劳心。高高兴兴过下去,不要再引他发病,就是好了。否则就算你有那玉给他吊着一条命,也痛苦得很。”
听起来像是实话。
虽然容松脸上不太乐观,但梁徵还是放下心,叹出一口气来:“他往后也没什么好劳心了。”
凌微也从房里端着余下的药物茶水出来,朝梁徵一笑,容松往边上一闪。
梁徵行礼,“多谢凌姑娘收留。”
“我收不收留他,不用你来谢。”凌微昂然看他一眼,转身走掉。
人去香远,容松摸了摸鼻子。
梁徵见容松没有要阻止他接触病人的意思,就当是可以,往内跨进房门。容松因还有话和他说,在后面跟着进去。梁徵坐在床沿上,他也另拖了椅子在边上坐。
谢欢不知算是昏迷还是沉睡,不存一丝意识而面目上少见的一片空白,无喜无忧。
梁徵心怀坦荡,并不因容松在旁而刻意避讳,手指伸去揉了揉谢欢眉心,轻柔缓慢,并不立刻收回,又从他颊边抹过。从之前在皇宫见到被谢铭责打后的他到现在,算起来也没有多少天,但是能感到他的消瘦。之前也并非全无留意,但还以为只是被父亲重伤的原因。
容松果然心思澄明,并没有因为他指尖的一点亲密多想多问。
“梁大哥。”
“谢欢说他亲手重新埋葬了你姐姐。”梁徵说,仍垂目看着谢欢的脸,“要不是他说,我们还不确定这件事。对不起,华山没有及时防范。”
一说到这个,容松沉默了。
药谷是药谷,华山是华山,只是因为他们两人在谷中生活孤苦,荀士祯长年叫几个弟子不时探望并照料,如果梁徵要把保护他们俩揽成华山的责任,容蓉一定会反对。但这时候,容松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就算知道氓山药谷的所在,也很难进入。如果有人能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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