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风昏过去没有醒,因为他又被噩梦缠住了。他的眉头蹙得愈发紧,四肢却因为水泡过浴袍缠着他,加上手脱臼了动不了,呈现出类似鬼压床的症状。
他又开始在记忆里面对谢国珉令人恶心的事了。
不过,陶清风摔倒在浴室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大,也惊醒了隔壁房间里睡觉的严澹。
严澹被“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从门缝里看到外面隐隐有亮光。便也披上睡衣起身,开门发现从陶清风房间,到浴室的灯是亮着的,不由得心中一惊。
严澹听到浴室里淋浴头哗啦啦的水声,但是从磨砂玻璃门上,却看不到陶清风的影子,不由得疑窦丛生。
他站到浴室门边,敲了敲门,问:“小陶?”
没有人回答他。
严澹只好拉开了浴室的门,吓了他一大跳。
陶清风昏倒在淋浴头下面,连着睡袍被泡s-hi了。严澹连忙走过去,一边唤他,一边想把他扶起来,看看哪里有没有摔着。
他的手刚伸到陶清风身边,忽然看到陶清风眉头紧蹙,很不舒服的样子,不知是因为热水还是别的缘故,脸有点红,声音却很痛苦:
“别……碰我……”
陶清风还闭着眼睛,并不是清醒的样子,好像只是在做梦。
严澹的手就僵在了原地,花了大概一分钟来想这都是什么事——毕竟他也半夜醒来,头脑还不是很清醒。
陶清风为什么会昏倒在浴室里,做的又是什么噩梦?严澹并不想去深究,但并不妨碍他想到今天把陶清风从谢国珉手中救出来时候,他那副遭受磨难,令人心疼的样子。
严澹心中暗叹了口气。他不能去扶陶清风的手,只好又去揽住他的腰把他扶起来。陶清风身上泡过水的浴袍直接顺着手滑到了地上。严澹猝不及防便抱住了一个温热的身躯,把他自己的衣服也弄s-hi了。
严澹愣了一秒,在看了看好像并没有哪里摔青碰肿之后,转开了视线。其实用不着尴尬,严澹心想,陶清风有的,他也有……但这姿势,加上陶清风的睡袍没了,实在有点……
可怜的小陶,白天才被谢国珉那样吓过一遭,差点就要被……严澹心中一沉,不受控制地想,小陶说他以前不懂事,那是不是也被谢国珉像今天一样强迫过呢?那个时候,有人会去救他吗?如果没有,小陶……
不能去想,严澹压抑着不知所起的怒火,定了定神,本来试图叫醒陶清风,但又觉得这情景实在有些难堪,干脆悄悄把他送回房间。这样小陶心理y-in影也会小一点吧。
于是严澹揽着他的腰,把陶清风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陶清风被这番折腾都没醒过来,不得不说那噩梦的威力还是很大。
但严澹怀抱传递的温暖,让陶清风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清明,他半醒半梦之间,感觉到自己被抱在一个令人安心的怀里,向前走去。这种暖意,让陶清风终于挣脱了身体原主人噩梦的束缚,却没有清醒过来,而是陷入了另一个梦里。人在梦里总是会忘记很多事,也会放任自己想到很多明知是荒唐的东西。
陶清风靠在严澹怀里,迷迷糊糊道:“……燕……澹……生,莫……笑我……”
五陵年少,春衫翩翩。自己却是不堪而狼狈的样子。梦里陶清风的最大的虚荣心,也不过是在对方面前,假装自己的“淡然”而已。
虽然对方也从来没有笑过他,但清贫的读书人,在少年时,尤其是燕公府家世衬托之下,总有几分敏感自卑之心。在清醒时被理智的自矜封存了许多年,却在孤独的梦境里展示出原始幼小的软弱感慨。
陶清风的声音很小,含糊的呢喃。严澹就没听清音调是几声,也听不清那个吞音的“生”字,以为陶清风是在说:“严澹,莫笑我。”
虽然严澹有些奇怪,陶清风不是一直叫自己严老师吗?依他的多礼,也不会随意直呼名字吧。估计是小陶昏头了迷迷糊糊的,吐露真言时,才会叫自己的大名吧。
严澹心中一痛:原来小陶心中的块垒并不轻,而且还担心自己,会笑话他?
不会的。严澹暗自心想,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哪怕小陶从前的确不懂事,和谢国珉有过什么,那也已经成为过去。自己也没有丝毫看轻他的心。
可是他的感情却并没有理智那样大度……严澹知道自己心中怒火在燃,思绪非常混乱,甚至连身体都烦躁起来——他深深吸了两口气,不明白那股莫名蹿起的波澜心境从何而来,让他出神地、借着窗外街灯的光线,盯着陶清风的脸看。
这张脸,再细细地,一寸寸眼神描摹过,依然觉得,说不出地熟悉,好像在梦里早就见过。
严澹忽然意识到,自己低下头去看陶清风,头好像低得太近了,他赶紧仰起身子,结束了那一瞬间的恍惚。
严澹把陶清风抱回床上的时候,小心地不碰到他的手臂。又替他把被子盖好。清理了一下浴室滴出来的水,把那套泡s-hi的睡袍丢在洗衣机里了。做完这一切,他本该回到自己房间里睡觉,却丝毫无睡意,干脆坐在开放式书房那里,一边观察着陶清风房间的动静,以免陶清风有个什么万一。一边处理着工作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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