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喊他们家去看刘艳芳,这老苗也真是,老婆大着肚子呢他还瞎折腾,结果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刘艳芳差点没哭死。”
二庆没出声,张欣又说道:“我觉着吧他们过得也挺不容易,唉,这苦难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二庆仍然没出声,张欣伸出胳膊碰了碰,“二哥,睡啦?”
“嗯。”
“行,那睡吧。明天还要上工么?”
“不用了。”
“哦。”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片无边际的黑暗里慢慢下沉,张欣闭着眼睛,静默的空气让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真空的空间里,四周没有一点光亮,或者说像希望一样的光亮。
张欣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那娃是你的么?”二庆突然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
“啥娃儿?”张欣被二庆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苗老婆的娃。”
“啥玩意儿啊这个,二哥,不是二哥,你都往哪儿想了都?!”张欣有些好气又好笑地撑着胳膊坐起来。
“不是你的你着什么急!”
“我,我……二哥,你不是因为这个吧?”
“因为哪个?”
“你以为刘艳芳肚子里孩子是我的,然后就对我像阶级敌人似的……”
“谁对你像阶级敌人了!”
“呵呵,你自个瞅瞅你今晚对我可不就像阶级敌人么。”
“老子不是为你好么。”
“那你倒说说,怎么就为我好了?”张欣来了兴致,乐呵呵地说。
“她是有男人有娃的女人了,你们以前再好,现在也不能再好了,村里发现你们这样的,会把你们赶走的!”二庆煞有介事地说着。
“我跟她没什么,真没什么,二哥,我啥时候骗过你。”张欣有些无奈地解释,“是,刘艳芳下放之前就怀了孕,可不是我的啊,我跟她真的是一起下放到这儿才认识的……不是,我跟你解释这么多干吗?!”
“嘁——”二庆不屑地扯了一下被子,翻了个身,面朝里睡去。
“二哥,你要相信我,我向□□发誓,我从没做过那样的事。”
“哪样的事?”二庆面朝着墙壁嘟囔了一句。
“就你以为的那样的事啊!”
“鬼信。”
“合着你一晚上对我冷鼻子冷眼的,就因为这个,你,你婆娘不婆娘啊?”
“你才婆娘!”
“好了好了,说清楚啦,睡觉啦!”张欣躺好,掖了掖二庆后颈脖上的被子,继续打趣道:“二哥,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赶紧睡觉!”
“噢。”张欣闭嘴,却忍不住乐得咧开了嘴。
又过了一会,二庆突然翻过身来躺平,把差不多快要睡着的张欣给惊了一下。
“我今天在县城给你买了一支笔,文化人,平时得多写写划划,回头自己把自己给荒废了。”
“啥笔?”张欣迷迷糊糊问。
“叫叫什么英雄牌,我也不知道,叫水笔吧。”
“啊?!”张欣一激动,抻了一下腿,床板吱呀叫了一声。
“在床边柜子里,你明天看看好写不好写。”
张欣立即欠起身伸胳膊去摸索床边的木头柜子,第二层的隔板上果然放了一支笔,遂拿进了被窝,一不小心笔头的金属帽碰到了二庆。
“咝——你拿被窝里来干吗?”
“谢谢二哥,挺贵的吧。”
“谢我你还那这什么破笔冰我!”
“冰么,我摸起来挺好,真好,明天我用这笔教二宝写字。”
“随你!”二庆撂下一句话接着翻过身面朝里睡去。
张欣小心翼翼地把钢笔塞到枕头下面,转念一想怕自己睡觉压着它,便拿出来摆在床边柜子上,又不放心怕被老鼠什么的给咬到,最后还是放到了柜子第二层的隔板上,这才躺回去,安安心心地睡觉。
☆、第 28 章
张欣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只身一人走在大石岭郁郁葱葱的松树林里,四周一片寂静,阳光透过松针洒下细密的光束,晨雾在光束中飞舞,心知自己是迷了路,却不怎么害怕,脚下没有路,全是草,湿答答的。前面有座坟,青草都还没来得及长满坟头,暴露着堆在上面的新湿的泥土,墓碑上刻着红色的正楷字,那字是模糊的,隐约是个强字。走到坟后面才看到二哥躺在那里,头发尖都湿了,闭着的眼皮上落了一根枯黄的松针。弯腰凑近看了看,这些都不足以让自己悲伤,因为躺在地上的人是那样的鲜活,胸口有力地跳动着,甚至都能听见那砰砰的声音。这才忽然看到他的身边放着那支钢笔,墨绿色的塑料笔管,笔盖上头金属的别扣,闪着眼。它躺在二哥身边,断了,拿不起来,拿起笔管笔盖就掉了,拿起笔盖笔管就掉了,自己急得直哭,越哭心里越难受,为什么二哥就这么睡着,也不帮自己把钢笔收好了,带上山干啥玩意儿来了。
直到把自己哭醒,张欣一睁眼看到二庆坐在床头穿衣服,天已大亮,自己眼角还挂着泪,耳后的枕头给濡湿了一大块。
二庆头也没回地问:“做梦啦?”
“嗯。”张欣欠起身抹了抹眼睛。
“梦都是假的。”
“可我梦见……梦见钢笔断了,你,你死了。”张欣抽噎着。
“我死了轮不到你哭。”
“可钢笔断了啊!”张欣还沉浸在梦境里,带着哭腔,难过涌上来,鼻头一酸,眼角又泛起了泪花。
“好好好,哪个王八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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