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步母亲的后尘,所以这一年来生活得小心翼翼,不再像从前那样和杜成礼对着干,偷偷地抽烟,偷偷地去爬山、去夜市,而是摇身一变成了养身达人,说起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比杜成礼还要熟悉,既定的检查从不落下,生怕自己一命呜呼成了短命鬼,这样的话,那些他没来得及做的事就真的成了永久的遗憾。
在和侯宵重逢后,他一点点地完成没来得及做的事,把心里排列的清单打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勾。像什么给侯宵拍几张照片啊,和他像以前一样玩闹啊,跟他一起出去摄影啊,甚至是“牵到手”和“抱到人”这种让人看了面红耳赤的东西他也仔仔细细地打算好了,结果侯宵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给他跳到了最后一项。
他没有想出应对方法,就只能转移话题。实在是难看极了。
也许是两个人齐齐跑路这种行为引起了公愤,社长很快把电话打到了侯宵手机上,侯宵连忙放开手退后了两步,一边掏手机一边往旁边走,尽量让自己的认错态度显得诚恳可信。不过杜佰恭的理由也实在不过脑子,什么叫两个人都感冒了,刚刚还好好的,突然之间生病,也难怪社长打电话来问罪。
杜佰恭两手揣在口袋里,望着侯宵一会儿有些促狭地解释着什么,一会儿跟着电话那头的人一起笑,唇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实际上,一开始他并不认为自己对侯宵的那种特优特待是出于喜欢,只是简单地把这当成是对一个朝夕相处的家伙产生的护犊子心理。
侯宵带他体验了很多以前从没接触过的东西,他也给侯宵带去了新奇的感受,这于他们而言都是第一次,生涩而不知所措,于是渐渐地丧失勇气,放光了气球里的气。
直到中途从海港离开了一次,他才发现真正牵动着他的心的并不是海港的那些玩意儿,而是侯宵这个人。他身上有一种胜过天下三分明月夜的气质,于是他时时刻刻都告诫自己,要活得更透亮一些,以前那种得过且过、多一秒都是上天赏赐的心思绝对不能再有,他既然遇见了侯宵,在他的生命里刻下了惊涛,就要对得起他。
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杜佰恭叹息般地呼出一口气,翻出手机联系人里杜成礼的名字,指尖抵在发短信的按钮上持久不下。杜成礼其实一直不赞同杜父这个暑假拉着他跑的行为,觉得这不是锻炼身体、加强抗压能力,而是缩短杜佰恭与死神的距离,所以一直在联系一些医生,试图劝说杜佰恭暂时搁置学业,先把身体养好。
杜佰恭心知这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他也许要花很久才能做成这件事,并且不留下后遗症。要连续几年都搁置学业成为一个宛如脆弱的玻璃瓶子一样的人被照看着,杜佰恭打心眼里是拒绝的,因此直到现在也没有采纳杜成礼的意见。
“社长说让我们安心静养,以后要旅拍再联系我们。”侯宵打完电话回来,松了口气,“我从来不骗她的……啊,真是愧疚。”
“那多好,趁着还没开学,我可以带你先熟悉一下这所城市的环境。”杜佰恭把手机收了起来,冲着侯宵弯起眼角。
“别想了。”侯宵白了他一眼,“以前总是拉着你翻出跑还和你追逐打闹是我不对,以后我肯定注意,绝对不让你剧烈运动。”
“不是吧,你是把我当成什么脆弱的小娃娃了吗?”杜佰恭欲哭无泪,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被这样护着,“那样也太没意思了。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不去。”侯宵瞪着他,“你不顾忌我还要顾忌呢,再说了明天阮塘还要请我吃饭。”
“你就为了一顿饭不跟我一起出去啊。”
“当然。”侯宵眯起眼,“我很好收买的。”
“是吗?”杜佰恭笑嘻嘻地勾上他的肩膀,“那你刚刚吃了我请你的面,这要怎么算?”
“九块钱我等会儿给你行不行。”侯宵简直被他的无耻给惊到了,有些无语地推了推杜佰恭的胳膊,没推开,电话反而又响了起来。
不等他说话,杜佰恭已经自觉站到一边,还对他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侯宵啼笑皆非,走到一边接通电话,说道:“你好,请问是?”
“你好,是侯宵吧,我是杨文章,之前到你家找过你的,还记得吗?”那人说,“本来想和你见面谈,但是你的家人对你好像有点保护过度,所以我就想先打电话。我们能不能明天见一面?”
“不好意思。”侯宵皱起眉,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你父母的朋友。”那人解释道,“你小时候见过我,可能现在忘了,我知道你父亲给你留的那只相机的名字是冬候鸟,你的生日是在圣诞节那天,对吗?”
侯宵:“这两个事情你都可以通过询问我的朋友知道吧。”
“可你真实的生日并不是圣诞节那天,是你母亲因为种种原因改到那一天的。”那人仍然很有耐心地解释着,“很多事情电话里不好说,明天在你学校门口的那家咖啡馆碰个头吧。”
侯宵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他只知道父母是意外去世,但并不清楚其中详细情况,家中其他人也从来不提起,甚至就连他那和蔼可亲的阿婆,也因为翻到父母的旧照而伤心过度,意外中风倒下。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试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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