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都不让我沾了,那给我床杯子,我睡客厅去。”
尹醉桥一哼,阴阳怪气,道:“我要在里面发霉,你去外面咖啡馆。”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小肚鸡肠!”枯云鼓起眼睛。尹醉桥一伸手,把他今次脸上画的小胡子抹去了些。枯云瞧着他,自己连抹带擦把脸弄干净了,一低头,说:“我又不招摇,再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哪还有人会记得我这么个人?”
尹醉桥又用手去撑他的眼皮,枯云不知怎么,火了,打开他的手,说:“你以为我想要这双眼睛?你要你挖出来!挖出来做玻璃弹珠玩儿去!”
他发着脾气走开,真去了客厅睡觉,倔着性子,连被子都没要,也没拿。到底是要入秋的天气了,半夜里,枯云打着冷战冻醒了,抱着胳膊在黑暗里躺着,一门心思骂尹醉桥,不一会儿,说不清是几点钟,尹醉桥走过来了。他的脚步声太别致,他就走到客厅门口,停下了,不动了。
枯云缩在沙发椅上,他的颤抖停止了,他聚精会神地听着。
尹醉桥依旧没有动作,他仿佛静止,与时间一样,听不到,看不到。枯云闭着眼睛,静静地,他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两人在餐厅里碰到,各自吃早点,清粥小菜,枯云吃得嘴里没味,还是在尹醉桥的嘴里讨到了一点滋味。
尹公馆里人气凋零,幽森空寂,两人往屋里添了点响动后,各自收拾干净,又各忙各的去了。枯云这天计划去设想中的首映场地实地勘察,那是一处临黄浦江的公园,地势平坦,一片绿草地势头喜人,草地中央还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年岁颇长,已成参天之势,非常适合架设荧屏。另外此地还有两点优势非常重:一是远离城市的中心,更远离巡捕的眼界;二则公园小路四通八达,对于人员的疏散和撤离可谓方便快捷。
枯云绕着公园转了一圈,坐了会儿后就去了慎成里。他与天星凑在一起抽烟,谁也没提什么集会什么运动的,闲话几句家常,天星给他擦干净皮鞋,他便出来了。恰巧,他在弄堂里遇到了那位女学生,她提着一双皮鞋打掩护,撞见了枯云,冲他挤挤眼睛,两人去了角落讲三话。
“明天就是首映啦。”女学生说,看着枯云。枯云点点头,女学生一瞅他,噗嗤笑了。枯云摸摸自己的脸蛋,道:“今天贴了这一脸的胡子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女学生道:“你身上香,和别人都不一样。”
枯云抬起手背闻了闻:“香皂味道。”
“从没闻过的。”
“别人用的,我借来用用。”枯云说。
“喏,这个给你。”女学里拿出张折了三折的长方形纸片给枯云。枯云展开一看,纸片上既印了杨妙伦的肖像照,还写有她的生卒年月,人生经历,作品年表,最多篇幅是在讲述她与日本股东藤田的斗争。她的顽强抵抗。
“新女性意识的觉醒,是整个中华民族的觉醒……”枯云念道,这是尾声了,他抬眼,“和我认识的一个人的口吻好像。”
“是说光祖大哥吧?”
“你们认识?”枯云笑笑,将纸片还给女学生,“对的,你们是一个阵营的。”
“怎么样?你觉得写得还行吗?我想明天给到场的每一位都发一份,很多人都会去的,我的同学们,他们都会去。”
“他们都是杨妙伦的影迷吗?”枯云问道。
女学生忽然很激动,睁大了眼睛急切地说:“仅仅是因为她得罪了这个日本人,她的影片就无法公映,这是社会的不公!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影迷!”
枯云又低头看那张纸片,一阵停顿后,他道:“她爱美,穿旗袍最好看,舞也跳得很好,上海舞皇后,人有大善心,一生聪明,唯独笨在感情上,她……是在爱情上落了难的。”
“这些话,请你加进去吧。”
女学生一直看着枯云,他讲完话,她冒失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面红耳赤地说:“我们都会记得她的,她是勇敢的人。”
枯云笑笑:“她要身为男儿身,或许已去了东北打日本人了。”他往远处看,“她曾和我说过的……”
女学生不响,呼吸声急促,枯云就势和她握了握手,他感谢了她。还有她那些帮过忙的同学们朋友们。
“我们虽然不在前线,可在这里我们也能救国。尽自己的所能。”
枯云颔首,复述说:“嗯,尽自己所能。”
他将纸片塞回到了女学生的手里,扣紧外衣,匆忙走开了。他也是运道好,前脚回到尹公馆,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这时尹醉桥还未归家,尹公馆里只有他这一口活气。馋虫擂鼓,枯云跑去客厅翻出了装曲奇饼干和巧克力的铁盒子,抱着盒子站在窗边一口接一口地吃,不消片刻,大半盒零嘴就不见了踪影。他看雨,也听雨,乌云过境,冷风呼啸,窗外的世界在风雨捶打中飘飘摇摇。
枯云舔舔手指,室内还是明亮温暖的,他开了灯。洋点心他吃腻了,又去厨房找了几块芝麻酥饼,几颗松子粽子糖。他悠悠踱回到窗边的位置,慢慢吃糖,一颗糖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去,吃到松子了,也不去咬开,更慢地抿着。丝丝甜水融在舌尖,那边院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一个又撑手杖又打伞的人。枯云撇了撇嘴,没动。
雨点打在伞面上,撒豆子似地响。
枯云挠挠耳朵,抓抓鼻尖,信步到了门口,他打开门,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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