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重新掌握其中的窍门。枯云扶着墙壁下楼时正遇上给他送饭的杨妙伦,杨妙伦明显吓了一跳,端着食盘的手也都发起了抖,她道:“怎么自己下来了?我正打算去喊你起床呢。”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我去楼下吃吧。”枯云说,接过了食盘。杨妙伦看了眼盘里的一碗白粥,那安眠的药剂就下在那白粥里了。她跟着枯云走,说:“正好,我和你一起吃。”
她与枯云一前一后到了厅里入座,尹鹤正在天井里洗漱,看到他们俩,挥手打了个招呼。
杨妙伦往桌上布置酱菜,大头菜,腌萝卜,虾籽鲞鱼,还剥了咸鸭蛋,鸭蛋黄红得冒油。枯云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他也不客气,坐下后端起粥碗稀里呼噜就吃下了半碗,杨妙伦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这任务算是完成一办了,另外一半只等药效发作,她和尹鹤将他塞进后车箱里送去宁波。
这边厢,她琢磨着去宁波的事,那边门口突然传来两下敲门声。枯云机敏,从椅子上挑起,抓了半颗咸鸭蛋摸着柱子,三两下就上了房梁,蹲在屋檐下猫一样警觉地盯着天井。
杨妙伦也是一个傻眼,冲尹鹤使眼色,收起了一副碗筷,高声道:“来了来了!谁啊??”
尹鹤跑去开门,杨妙伦跟着,这门一打开,两人呜呼大叹,赶紧把门外的人拉进屋,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数落上了这个清早来访的冒失鬼。
“我说玛莉亚小姐啊,您这大清老早的,官差可都没您这么勤快。”
“我们不是约好了在宁波见的吗?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就你一个人?有人知道你来这儿吗?又是哪个小开送你去的火车站?”
“我没坐火车!我开车来的。”玛莉亚今天穿了身紫灰格纹的西裤套装,头发盘在脑后,配了顶毛毡帽,手里还提着根细手杖,站在门廊下逡巡环视的姿态颇像是西洋里的职业侦探。
“我的法米呢?”她问话的声音很轻,还很焦急。
“你自己找呀。”杨妙伦冲大厅努努下巴,玛莉亚嘴里法米法米地呼唤着走了过去,样子却像在做贼,又像在找猫逗趣,弯着腰,踮着脚尖,东摇西晃。
枯云这时听到她的声音,默默地从房梁上爬了下来。他嘴里咬着咸鸭蛋,一抬头,和玛莉亚打了照面。玛莉亚立即朝他飞扑过来,抓着他的脸蛋嘬嘬嘬亲了许多口。
“法米!!我想死你了,法米……法米!”玛莉亚起先很激动,后来却抱着枯云大哭起来,眼泪止也止不住。
“你怎么变得这么瘦,像一把骨头!法米……你还杀了人……我知道那些都是坏人,他们伤害了你爱的人,你是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法米……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我们可以将坏人绳之以法的,法米……”玛莉亚泣不成声,还硬要搂着枯云说话,“和……和我去意大利,我说什么,我……不许你拒绝,不许说不,我这次就是来亲自带你过去的,我们离开这片让人伤心的地方。”
枯云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如此一举,愈发触动玛莉亚纤细敏感的神经,哭得愈发惨烈。要不是杨妙伦上前将她拉开,她恐怕要将自己半辈子的泪水都留在这间小院的天井里头了。
枯云坐在桌边,他对玛莉亚道:“他们还没通知到你吧?我不去意大利。”
玛莉亚鼓着圆眼睛越过他,望向尹鹤:“可是昨晚……”
杨妙伦听是要穿帮,赶忙说:“早饭吃一半,先不说这个了,填饱肚子要紧,玛莉亚你吃过了吗?”
玛莉亚摇摇头,杨妙伦拽起她,道:“走,去厨房看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玛莉亚是还想留下来和枯云叙旧的,偏被杨妙伦生拉硬掰走了,枯云看着这两位女郎的背影,突然喊尹鹤。
“她还不知道我要回上海吗?”
尹鹤进到屋里来吃早点,笑着说:“谁?玛莉亚吗?不知道呢。但是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回上海?”
枯云说:“走一步算一步吧。去替妙伦杀日本人去。”
尹鹤一拍大腿:“哈哈,枯少爷是打算混成上海鬼见愁啊。”
“宝山从前也不喜欢胡作非为的外国人。”枯云说。
“哦,那是继承遗志。”
枯云放下筷子,垂着手,一只手去摸另一只手手腕上的红绳子。那红绳子鲜艳不再,已有褪色的迹象。
他和尹鹤无话可谈之际,杨妙伦挽着玛莉亚出来了,枯云打量着她们,他感觉这画面是似曾相识的,他曾在哪里见过,她们这样两个各有千秋的妙龄女子说说笑笑,亲亲热热的并肩而行。那时刻,有人为他夜里提灯,有人为他探路问情,有人爱着他,他也同样的,满腔爱意。
枯云低下头,遽然间,一阵困意袭来,他想,他困得正是时候,他是需要一场美丽的旧梦聊以慰藉。
再说那屋里其他三人看到枯云伏倒在了桌上,纷纷咂舌,杨妙伦道:“药效这么快?”
尹鹤也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起作用了,或许是他本身虚弱吧。”
玛莉亚去给枯云披上了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毯子,道:“法米怪可怜的,我们别耽误时间了,早一些让他远离这个罪恶的地方!”
三人一合计,先是将玛莉亚带来的大皮箱子给拖进了屋里,接着由尹鹤把枯云抱了进去,两名女眷在箱子里垫放了许多柔软的毛毯和衣物,接着尹鹤卸下了皮箱的一个搭扣以供枯云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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