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叫哥哥。
喻希父母三十五岁上才有了喻希这个独子,自然是千娇万宠、锦衣玉食地长大的,陈博然每每看到这个玉雪团堆出来一般的人,再看自己为了登门拜访而换上的最好衣服,总会觉得一阵自惭形秽。
喻希出身显贵,头脑聪慧,长相也是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可以想见他未来的人生会有多顺遂。
他的朋友也很多,因为他从小就有正义感,哪个小伙伴受了欺负他就一定要帮他讨回公道,所以也常常打架打得灰头土脸的回家,喻希的母亲总是一边骂他一边又忍不住夸他。
可能唯一的不顺遂就是因为太有正义感了,喻希早早就立下长大要当警察的志向,客厅影碟机里的警匪片、英雄片、破案片,多得都要溢出抽屉。这让喻希和他的父亲从小吵到大。他父亲从政,并且已经在这样的位置,能为他安排的锦绣前程有千百种,他儿子却坚持要做一个基层警察,社会地位低不说,喻希向往的生活,甚至是毫无生命保障、朝不虑夕的。
喻希高中毕业填了第一军校的志愿,这是父子两个各退一步的结果。喻父的打算是从军比跑派出所好多了,如果喻希表现优异,加上自己打点关系,将来由军入政也不是不可能。而喻希是中二期还没过,被喻父的“守护国家才是真英雄”论给说服了。
听说喻希在军校里表现确实异常优秀,年节时喻父邀请教官来做客,那一脸刻板严肃的教官滔滔不绝地称赞着喻希的天赋和努力,喻父的眼中满是欣慰。
连最后一个问题也在达成和解,陈博然知道,喻希的人生是他再望尘莫及的。
一切花团锦簇在喻父锒铛入狱那年戛然而止。
那是当年政界最大的新闻,高官落马,身入囹圄。五月抓捕,七月审判,喻母散尽家财,全力周转,仍无法扭转定局。八月喻父狱中自杀,喻母不堪打击,心脏病入院,抢救数次,病危通知下了三次。
喻希六月休学回来,帮他母亲四处奔走呼告,如入一片死水。直到八月,所有的奔忙与祈求证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喻母倒下了,喻希却还不能倒下。家财散尽,剩下的些微勉强支持喻母的住院费用,如果要再进行大一些的手术、甚至到国外医治,却是不可能的。
那阵子喻希白天四处奔走,晚上住在陈博然家里,一米八几的人,长手长腿都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陈博然在夜里蹲在他面前看他。
喻希瘦了很多,眼下有沉沉的青影,额前头发有些长长了来不及剪,软软地垂在眉毛上。但这样消瘦憔悴反而更显得他五官凌厉,轮廓深刻,美丽得惊心动魄。
他个子很高,但手脚都意外地小,令人感觉一手可握。蹭动间上衣被掀起来一点,露出紧绷的腰线,看上去柔韧结实,可以想见摸上去的手感……
陈博然的指尖刚刚碰到喻希的肌肤,门被敲响了。
他如梦初醒,去开门迎接让他等到深夜的人。
对方没有进门,陈博然把门带上,又走远几步,确保喻希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个人他认识,但不熟悉。
认识的原因也是因为喻希,他曾是喻希的朋友。
曾经是,也许现在不是了。
但这个人一开口,就是说:“我叫闻慕,我是喻希的朋友。”
陈博然得认同他说的话。喻希在长大之后,和从前的朋友几乎都疏远了,尽管是同阶层的,但喻希既不赞同他们荒废时间,也不赞同他们的及时行乐,他反而更愿意相交一些没有背景,但为人正直的朋友。
但喻希也没有想到,在他最亟需帮助的时候,这些平民朋友不能给他任何有用的助力、甚至连个建议也提不出,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
而闻慕大概是这两个泾渭分明的圈子里唯一的例外。他对喻希总是热情中带着依赖的,喻希也没有主动与他断了往来,甚至闻慕邀请他参加二代之间的聚会,他偶尔也会过去。尽管他坐在那群人中间,格格不入,突兀得厉害,但他身份摆在那里,他肯来参加闻慕的聚会,甚至代表着某种风向。
陈博然问闻慕:“您是希望怎么帮喻希?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闻慕笑了笑,说:“不。”
他斜身立在黑暗里,秋风吹过草木发出猎猎声响,他唇角勾着一点笑,眼睛里是势在必得的光。
后来陈博然看着喻希一脸茫然地听他远房舅舅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舅舅告诉他,他舅母本来就身体不好,为了照顾他妈妈来回奔波,身体终于熬不住了,住进医院也没有钱医治,只好等死了。他们不怨他,只是告诉他自己现在也快要家破人亡了,实在无力继续看顾他,请喻希原谅。
这段话是闻慕的创意,经陈博然的润色。他们都知道,所谓的不怨非但不会让喻希放轻松,只会拉扯着喻希的愧疚痛苦,成为最后一根稻草,把他往他最不愿意走的那一条路上逼。
喻希的表情十分恍惚。
他曾经是天之骄子,人人都夸赞他是天才,他也一度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不能改变、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而每一件他做不到的事,都让他如烙摧心。
他过了许久才说:“……我出去一下。”
喻希这次出去,去了接近三天。
这三天里为求真实,陈博然家里也没有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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