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不住了。
“苏大哥,”刘绮罗坐在他们的榻上,晃着小腿,“大哥难得在家,你说咱们中午会吃的好些么?后院那些鸡什么时候能下蛋?”
苏诲与他还不算稔熟,主要是还得顾及刘缯帛的面子,硬是忍住没斥责,尽量和颜悦色道,“你阿兄忙,午膳就简单吃些罢,你先将这段背了。”
刘绮罗摇头晃脑,“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毋以事上……”
“然后呢?”苏诲只觉眉心一跳,这段方才已揉碎了讲解给他听,刘绮罗也信誓旦旦地说懂了,不知为何,如今问起来,又是支支吾吾。
他面色一沉,平心而论,他长得不若刘缯帛刚硬,反而柔和许多,可刘缯帛面冷心软,对这个幼弟更是百般疼爱,故而刘绮罗根本不惧他。苏诲则不同了,不知是否刘缯帛隐晦地对刘绮罗说过他的身世,看着这个落魄的官家子弟时,刘绮罗难免会有些忐忑。
苏诲放下书,冷冷道,“你阿娘阿兄在做什么,你可知道?”
刘绮罗怯懦道,“他们在做绣活。”
“你阿兄在你这般大的时候,或许已经在帮着操持家务,甚至做活养家,你呢?”苏诲看见他瑟缩了一下,继续道,“不错,你阿兄确实开过蒙,可在那种私塾里,几十个孩子坐在一处,就算有什么不懂不清楚的,先生又能顾得了谁?你阿兄好歹是个举子,平日忙成这般,还得为你的学业烦心,你对的住他么?”
说罢,他翻开刘绮罗手中的抄本,随意指了几处,“你阿兄本身学的是颜体,可这里硬生生变了欧体,除去欧体小楷可以让你看的更清楚些,你猜是为何?”
他口气轻蔑冷硬,刘绮罗被他一吓,眼里都带了泪,只顾着拼命摇头。
“为了省些纸张!”苏诲兀然起身,伸手拽他的袖子,刘绮罗以为他要动手,吓得小脸煞白,苏诲回头看他,莫名其妙道,“怎么畏畏缩缩的,你随我来,走路轻些,不要发出动静。”
说完,苏诲便带着刘绮罗轻手轻脚地步近堂屋,只见一片昏暗中,刘母正纺着布,刘缯帛则靠着窗穿针引线,刚毅的面上一片端肃,仿佛在做什么了不得的科举文章。二人均是缄默无言,恐是怕扰了刘绮罗温书,刘母甚至不敢大声摇机杼。
刘绮罗默默无语地看着,苏诲按住他的肩,在他耳边细声道,“他们辛辛苦苦地劳作,就是为了阖府上下有朝一日能过上好日子,前不久,你阿兄还向我打听国子学的事情……你可知道,你阿兄甚至想过,假使他春闱无法一举高中,他便干脆先在哪个衙门做个小吏,供你拜个名师大儒……”
刘绮罗咬着嘴唇,泪眼汪汪地看过来,很是可怜,苏诲却不为之所动,定定道,“你如此惫懒顽劣,你对得起你母亲与兄长,对得起你尚未得见的亡父么!”
刘绮罗一噎,又是要哭,苏诲虎着脸,“休得吵闹,随我温书去。”
一个时辰后,刘缯帛讶异地发现,向来不服管教的小弟竟老老实实地贴着墙站着背书,竟然还很是流利——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
苏诲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手上端着杯茶,时不时瞥上一眼,点拨几句。
“阿弟,想吃……”刘缯帛方一开口,刘绮罗便欢脱道,“我想吃鱼!”
苏诲一眼扫过去,刘绮罗便蔫蔫地改口,“阿兄若是太累,吃粥也是很好。”
刘缯帛失笑,“想吃鱼还不简单,那阿兄去河边看看。”
刘绮罗正欲叫好,就见苏诲在一边皮笑肉不笑。
“苏兄?”见刘绮罗眼巴巴地看着,刘缯帛不禁有些为难。
苏诲淡淡道,“刘兄忙的很,怕是没那么多闲工夫。不如这样,什么时候这二十页你都会背了,咱们就什么时候便吃鱼。你何时能把这一本背上,咱们便杀一只鸡,你看如何?”
刘缯帛心内正觉得严苛,就见刘绮罗怯生生地瞄了一眼苏诲,忍痛道,“好。”
苏诲对刘缯帛笑笑,那笑里带着莫名的得意。
见他难得如此兴致,仿佛将家破人亡的郁结都冲淡几分,刘缯帛顿时忘了正在受苦受难的小弟,还之一笑。
于是当日午膳晚膳,刘府上下极尽节俭之能事,刘绮罗也破天荒地背上了五页书。
夜深人静时,刘母与刘绮罗都已睡了,刘缯帛还未回房。
苏诲一人在床上翻来覆去,阖上眼便是从前苏氏的景象,心里阵阵发闷。
辗转反侧半个时辰后,苏诲干脆披衣起身,向堂屋而去。
堂屋里只点了根极细的红烛,刘缯帛正靠在机杼上看书。
“刘兄还不歇下么?”
刘缯帛抬眼,愣了愣,“苏兄你为何还不睡?”
苏诲撇撇嘴角,“晏如。”
“啊?”
母亲为自己起字后不过数月,苏氏便一朝倾覆,想不到第一个唤他表字的,竟是面前这个木讷呆愣的寒门子弟……
人世际遇,远比传奇话本让人啼笑皆非。
“晏如,我表字晏如。”
第10章 我最爱的酱油党登场
刘缯帛低声重复,“晏如,晏如……真是个好字。”
“我母亲取的。”苏诲走到他身旁,推开窗。
想来明日必然天朗气清,无垠天幕上星罗密布,亘古不变地用清冷微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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