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子跳了跳。
番茄炒蛋是一道考验厨师的菜式,只要水准稍欠,就会炒出蛋腥味。
以前他还在山里的时候,郭家的厨娘就是靠这道菜得到了郭家外公的垂青,将她雇佣了来。
虽说放料酒能去除腥味,但郭承云不爱料酒味,他以前叫张清皓转告过田螺,请他用别的方式来去腥。
田螺反复弄了三次,每次的方法都不一样,最后终于获得了郭承云的首肯。
而郭承云嘴里的这口番茄炒蛋,虽然模样惨不忍睹,但那风味却是和郭承云记忆中的最终版一模一样。
郭承云怔怔地想:他弟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但是他弟也没道理会做这种被他加了特殊要求的菜式啊?……难道他弟是田螺?
郭承云所不知道的是,他的表情在对面的怪兽看来,有多么呆蠢。
怪兽不由得坐立不安:究竟难吃到了哪种程度,以至于让他哥尝了一口就没动静了?
它本想用舌头舔舔味道再上菜,然而它不愿让哥哥吃被自己那丑陋舌头舔过的菜,所以三道菜的味道他都没有试过,只是凭鼻子闻香味而已。
在郭承云长达两年多的挑挑拣拣下,它能闻得出酸辣甜咸。
“哼……你这颗笨手笨脚的大扇贝,”郭承云见怪兽没动作,便佯装嫌弃地甩了筷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怎么那么腥啊,你没尝过吗?”
怪兽缩缩脑袋,不吭声。
“不过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的劳动,我不能坐着说话不腰疼,是吧。”郭承云又拿起筷子去夹水煮肉片。
他在路过厨房时,大略研究过田螺留给他们的瓶瓶罐罐,由于是田螺自用的,所以都没有贴标签,有炖鸡用的清补凉,有火锅底料,水煮肉调料,自制豆瓣酱、辣椒油,甚至还有郭承云偶尔换口味用的新奥尔良口味酱料。
如果说怪兽在这些数不尽的瓶瓶罐罐中,能恰巧挑出最正确的调料,等郭承云化成鬼再信不迟!
郭承云现在觉得自己可以跟眼前的怪兽聊聊人生了。
他内心欢喜地夹起醋溜土豆丝(块),脸上却皱成了包子,装成被酸得牙疼地捂住了半边脸。
怪兽更紧张了,扑上来想撤桌子。
它的尾巴之前卡在椅背上,这一下子就把椅背带起来,让它一个趔趄差点倒在桌面上,险些毁了整桌菜。
“你想做什么,开玩笑吧你!别想撤菜,这种事情哪来的后悔药?”郭承云训斥它,“家里也没几样能吃的了,你做的这桌菜全给用得精光,我要是不把这顿吃了,你叫我饿到死?!还是你想去抢劫超市,把警察引到家?”
怪兽悻悻地缩回爪子。
郭承云把碗朝外一推:“你别动!我现在暂时吃不下去,让我缓缓再吃……这是我最后的粮食,你既然已经弄成这样,就……算了!不许乱动!”
然后郭承云窝回了沙发里,装作在赌气睡觉。
等到郭承云觉得自己快饿晕了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水滴落的声音。
他偷偷抬起眼皮,看见怪兽趴在地上团成球状,低垂着头,眼泪从眼角淌下来,流过崎岖的鳞片,“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
他家的老弟在以前,有时候一脸蠢相,有时候一脸高深,对外又硬气无比。
但不管怎样,都不会难过成这样。
他会不会欺负得太狠了?
饿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郭承云,滚下沙发,四肢并用地爬了过去,伸出手想安慰怪兽。
怪兽见郭承云过来了,赶忙抬爪去捂脸,孰料那指甲太长,在郭承云的脸上来了一下子。
两道红痕出现在郭承云脸上,虽然不至于流血,但在怪兽看来,无比刺眼。
怪兽发出了惨兮兮的嚎声,两只前爪朝郭承云伸着,想像从前那样把郭承云的手捧过来,吹吹仙气,揉揉圈儿——不痛不痛了哈,哥。
但它最终艰难地忍住了,忍得两支爪都在发抖。
它的眼睛渐渐泛出了红色……
要不,你喝我的血?
虽然是生的,但大概是我能提供的最不难吃的东西了。
你的田螺就在这里,可他再也做不出你想吃的菜了。
郭承云突然转变了风向:“你饿了没,我喂你吃饭,为了以示公平,你做出来的难吃玩意,我们一人一口。”
他伸出软绵绵的手脚,企图把怪兽拖回饭桌上。
他拽了几下没拽动,累得直喘气,最后还是怪兽半推半就……不,其实是怪兽以一己之力把郭承云抱到了沙发上,然后自个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里。
在怪兽行动的过程中,它的眼泪很倒霉地流到大嘴里了。
这怂货,丢人玩意儿。郭承云腹诽了几声,说:“坐过来。”
怪兽一着急,在椅子上挪动,谁知道椅子“喀啦”一声散架了,它发出巨大的落地声响,难堪地坐在地上。
郭承云探头一看,怪兽的体重是造成悲剧的一个方面,但更大的原因似乎是被怪兽背部的钝刺给磨坏的。
“别愣神,我叫你坐过来没听见?”郭承云继续管教自家的“两岁”弟弟——虽然他已经知道那是张清皓本人了。
他还能记得他……真好。
郭承云心里要美出花儿来,但他的脸色可不是这么说的。
怪兽被郭承云虚弱无力然而又控诉力十足的眼神连瞪了几下,妥协了,它左右张望,没见更结实的椅子,就坐到郭承云所在的沙发旁边,排着郭承云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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