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别这样!别急,听我说!我告诉你他的情况。”方正仍旧惯性地挣动着,却不那麽激烈了。男人知道他竖起耳朵在听,便接着说:“他大腿骨折,可能有些内出血,已经算走运了,那个司机当场死亡……”
方正听了一阵头晕腿软,男人扶住他,把带他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他进去的时候意识还很清醒,是他让我打你电话的,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方正的手止不住颤抖,男人用温厚有力的手掌握住他的,“你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方正机械地抬起头,无意识地盯了那男人一阵,声音干哑:“是你。”意外,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惊讶。
“是我。”男人朝他露出安慰的浅笑。那种天崩地裂都难不倒他的笃定从容,让方正也不由安定了几分,多了一点点信心。
时间在表面木然内心焦灼的等待中慢慢流逝。
手术室门突然打开,两人紧张地站起来。护士说病人需要输血,o型,要家属签字。方正拿着笔手直哆嗦,表情比哭还难看,嘴里絮絮念着:“我是b型……可恶……为什麽……”
游风在身旁稳稳按住他的肩:“别担心,快签字。我是o型,不行还有我呢。”
方正念叨着“ab型,太自私了”之类的话,终於签了字。颓然坐回去,良久才想起来,说了句谢谢。
男人搂了一下他的肩,说别客气。方正没有再客气,因为他已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
当手术室的灯终於暗下,听见医生说出“手术成功”这四个字的时候,方正觉得简直像经过了几辈子的苦难,整个人近乎虚脱。身边的男人替他询问了更细致的情况,他却像被什麽隔膜阻挡在外似的,只隐约听见“脑震荡”、“需要观察”之类的只言片语。他的视线无法离开、脚步也紧紧跟随着那个静静躺着的苍白虚弱的少年,他最宝贝的儿子。
萌萌,爸爸以後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已经够了。
方正忍着眼中的酸涩,在心里默默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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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爸爸16
方正腿上摊着几份文件,人挨在病床边,单手支着下巴,睡着了。睡梦中眉头微蹙着,面容很憔悴。仪表也不似一贯的一丝不苟,额际有几缕发丝凌乱垂落下来。
方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此人此景。好像几辈子没见过一样,怎麽也无法挪开视线。两年多不见,男人看上去没有什麽变化,眼角额头的细纹反倒更加平整了。大概是因为终日面无表情的关系──自己不在他身边,大概少有人能逗他笑了吧。爸爸,少了我生活是不是索然无味?现在该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然而下一刻洋洋自得的笑容就凝在嘴角,不可避免地落寞起来。就像美丽的肥皂泡不能持久,现实的冷水瓢泼而至,自我哄骗的招数总是很快就失效。
两年了,如果自己真那麽重要,这男人怎会忍心这麽久都不来看他一眼?一开始还会打电话给他,例行公事问些硬邦邦的问题,後来自己不小心丢了手机,换号之後就连例行公事也免了。好吧,就算他没有主动联络,可有心的话又怎会查不到?方耀就很快知道了他的新号码,还来看过他好几次。
方萌知道自己矛盾得有些矫情。既不想方正对他过於热情,又暗暗期待着,希望落空时会失落埋怨。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每次通话都克制着不敢泄露太多情绪,怕自己会贪恋温柔、软弱诉苦,更怕忍不住思念,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失了魂,只想抛下一切回到他身边。这样的他,又怎麽敢主动联络?
不止一次对着未拨号的电话倾诉想念,絮絮讲述留学生活的点滴。没有电波的连结,但好像有了这样的“分享”,彼此就不曾远离。每个难眠的夜晚,总是在脑中勾勒着对方的样子入睡。时间一久便有一种恐慌,怕自己再怎麽复习都记不清晰,会渐渐将那人描绘成自己臆想的样子。
现在一见,现实形象与脑中影像重叠合一,惶惶的心终於安定,久违了的轻松欣喜。方萌的手轻轻覆上方正的,记忆中温厚的触感就在指尖,那麽真切,让他安心又情怯,眼睛不由自主就发潮了。
被真挚的眼神呼唤许久,方正在这一刻醒了过来。感受到手上眷恋的温度,抬头看见儿子发红的眼眶,微微愣神後才是恍如隔世的清醒。一颗心颤颤巍巍,一口气松不下来,喜悦中带着巨大的後怕。如果儿子醒不过来会怎样,如果车祸再严重一点会怎样──种种残酷的设想这几天已经把他纠缠怕了。
像呵护着刚破土的脆弱幼苗般哑声轻唤:“萌萌,醒了?”
方萌水光润泽的眼直直凝望着方正,眼神又深又亮,把爸爸的一颗心揉了又揉。手掌牵动,方正被轻易拉了过去,俯下身与儿子相拥。
“爸爸,爸爸……”儿子什麽也没说,只一声声唤他。方正却在这百转千回的呼唤中听到了许多。劫後重逢,刻骨想念,欢喜埋怨,全都杂糅到一块儿。心里正感慨,被儿子叫得更是情绪激荡,只觉不狠狠将小家夥揉进怀里都没有真实感,却又心疼他的伤,动作百般轻柔。
没事了,有爸爸在这,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爸爸再也不离开你。
爸爸,我好想你,想得都快窒息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父子俩涌动的心语都未出口,却又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什麽都不需说了。
游风拎着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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