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举起一本杂志,「这里面讲的。」
蒋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三秒钟,又翻身过去对着墙壁,维特却还在唠叨,「亲爱的,你在家里睡觉也从来不关灯的,这样很不好……你不会是怕黑吧?」
一句话被戳到痛处,蒋震喝道,「闭嘴。」
「亲爱的,怕黑也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虽然看不见,但蒋震还是听得出维特声音里的得意,「所有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嘛。」
蒋震恶意地说,「我知道你怕猫。」
「啪」的一声,那边终于安静了半秒,蒋震闭上眼睛,在变小的守护神的抗议里,惬意地睡着了。
第二天傍晚,两个人到达音乐厅的时候,离开场只有十分钟了。维特的衣服不大合身,一直不舒服地拉着衬衫领子,蒋震瞪了他一眼,他终于老实地端坐着,只是可怜巴巴地说,「这衣服太紧了。」
这套正装是临时买的,大小难免拿捏不准,但质地和剪裁都很好,把维特衬托得十分出色——只要他不说话不动,简直就是高雅英俊的典范。
「亲爱的,」没到半分钟,维特又说,「你不准备去跟陆晓打个招呼么?等一下散场的时候会很乱,你坐在这里,他可能看不到哦。」
「最好不要看到。」蒋震冷冰冰地说,「我不打算和他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来这里——大概是为了看看陆晓到底能堕落到什么程度。然而不管怎么样,让陆晓知道自己特意跑过听他的演奏会,那就实在是太丢脸了。
「亲爱的,」维特认真地看了他一会,「你不会是真的爱上他了吧?」
蒋震简直想扶额叹息。
「我不爱他,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蒋震果断地说,「现在闭嘴吧。」
灯光渐渐暗下去,观众兴奋地鼓掌,主持人站在舞台的一角感谢大家的到来,蒋震靠在椅背上,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陆晓是他的最后一个学生,是他倾注心力最多的一个,很不幸地,也是最让他恼火的一个。
很难说清他对陆晓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因为某些方面陆晓太像他,另一些方面又太不像。两个人曾经在基辅朝夕相处地待了三年,陆晓是他那时候最亲近的人——但那不是爱情。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的才华不能毁在那种愚蠢的荷尔蒙过剩里。
太多的天才都在这种无意义的折磨里断送了自己,最终后悔不及——比如他的父亲,比如他的母亲。
在一阵疯狂的掌声欢呼里,陆晓终于登台了,舞台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光彩夺目得仿佛一颗星星。
每演奏一曲观众就疯狂的鼓掌,唯一安静的两个人大概就是蒋震和维特,在曲目的间歇里,蒋震抽空看了一眼维特,发觉他脸上带着一种困惑的神色。
「你觉得怎么样?」
维特盯着舞台上的陆晓看了一会,「他长得不错。」
蒋震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维特终于收敛了一些,正色说道,「演奏倒是算不上坏,但是……这和正统意义上的严肃音乐,好像有一些差距?」
岂止是有一些差距,简直就是对高雅艺术的亵渎。蒋震靠在椅背上,打量着疯狂的年轻观众们,诧异着为什么他们会喜欢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
这些人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认真听完过一部交响乐,他们一听到歌剧就想睡觉,只喜欢这种浮躁轻佻的音乐——陆晓居然还以讨他们喜欢为荣么?
演奏会结束了,观众们站起来大叫着安可,倒像在听一场演唱会,热烈而混乱。陆晓返场了五次才离开,还是有些狂热的fa滞留在音乐厅里,大声喊他的名字。
维特诧异地看着这个场景,低声对蒋震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演奏会。」
蒋震站起身来,说了声「走吧」。两个人才走到门口,身后却突然有人叫道,「蒋震!」
一个中年男人赶过来,身体圆滚滚的像是颗西瓜,脸圆滚滚的像是颗椰子,唯独眼睛里透出只属于商人的精明神色。
他热情地同蒋震握了握手,「蒋先生,好久不见了。」
蒋震冷淡而有礼貌地和他寒暄了几句,男人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讲了几句,就露出一个圆滚滚的笑容来,「蒋先生,我得先走了。明天一起吃个饭好么?早就该找你聊聊了。」
蒋震答应下来,男人就走远了,好像一个球在慢慢地滚。维特带着感叹的神色看了他一会,才回过头来问蒋震,「亲爱的,这是谁?」
蒋震犹豫了半秒,深以为耻地说道,「德里克?唐,我的……经纪人。」
蒋震是个音乐家,但这并不是个有着音乐家头衔就能发家致富的年代。音乐家要吃饭就要演出,就要出唱片,所以就需要经纪公司和事务所。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和艺人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蒋震花了半分钟简略地阐明了其中的关系,维特消化了一会,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所以说,过去的音乐家为贵族工作,现在的音乐家为经纪人工作?」
蒋震的脸抽搐了一下,勉强说道,「可以这么说。」
于是维特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同情的神色让蒋震很想戳死他,「亲爱的,明天你会很难熬的。」
和唐一起吃饭向来是很难熬的,所以蒋震拖上了维特,至少心理上有了个平衡。在一家华而不实的餐厅里,唐点了一桌子华而不实的菜,蒋震味同嚼蜡地吃着,还得不断地应付和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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