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庆朝会否趁虚而入。这个么,别人解决不了,于我可是小菜一碟。我叫哈丹修书两封,一封致庆朝新皇,言明狄族起兵因由,请庆朝作壁上观,切莫插手;另一封则密送卫明宅邸,备以黄金,既喂饱了他,又提醒他莫忘当年种种。卫明这人,打仗的本事一流,政治水准、心理素质却都不怎么样,而且还贪。他收了哈丹的钱,再加上当年偷偷留我一命,这事可不敢让心肝宝贝殷太傅知道,到时候就算朝野提出要出兵草原,他也必定全力反对。只要朝野意见不统一,这事没一俩月讨论不出结果,就算最后有了结果,时机已过,他们出兵也没用了。
哈丹依言照做,果然庆朝按兵不动,除了互市暂停,伏虎关内一切如常。我的计谋奏效,某种目的或许也已达到,剩下的,全交给老天了。
如此备战三十三天后,狄族以包括“焚毁赤都”“掳走先知”在内的仇恨十二条通告草原各族,以复仇之名讨伐羌族,出师大捷,连下陆丘、连脱、地鲁三地,后修整一日,又以神兵之速攻占塔城。此时羌族回过神来,牧仁王勃然大怒,令自己的叔父巴音迎战。巴音部常年驻扎甘里,此处据塔城最近,乃羌族横在狄族面前的第一道关防。巴音此人身高体壮,足有两百斤重,他训出的士兵也都是光靠体重就能压死个把人的主。我方与其在甘里城外十里首次交战,双方各有伤亡,因天降大雪,双方鸣金收兵。草原上最忌雪天交战,盖因落雪之际,敌我不辨,极易误伤。这场雪来势汹汹,下了整夜未见颓势,羌族本已在营地休养,却不料拂晓之际,哈丹亲率一队轻骑破雪而来,直捣羌族大营,生擒巴音,并一举攻下甘里,破了狄族与羌族之间的第一关。
少时我听过许多我军与草原蛮族对战的故事,总以为草原上这些野蛮人打仗不成章法,不过骑着马一通乱冲乱砍,把对方砍死了,自己获胜,自己被人砍死了,对方获胜。哪怕后来我到了草原,天天夜里跟狼王殿下睡一起,印象还是没改。这回随哈丹征战,我却心服口服。
哈丹极有军事天赋。我自小爱看兵书,又跟卫明睡了那么多年,床榻之间难免聊起,以为自己已经很有经验,今次也是怀着一颗指导的心上战场的,可几场仗打下来,我不得不承认,自己那点微末本领在哈丹的天赋面前真不够看。哈丹屡出奇兵,更兼治军有方,所谓“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等等,他信手拈来。而且这人平常看着傻乎乎的,老说痴话,打起仗来,像凭空多出百八十个心眼。破甘里城后,他以甘里城为据点,将俘虏粮草及城中牧民一概接收,大大扩充我方队伍与粮饷。那位两百多斤,站起来小山包似的巴音叔父,也被他捆成个粽子,拿来跟牧仁王换赎金。牧仁王在宗族中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巴音在族中一呼百应,要不是他公开支持牧仁王,牧仁王这个王位坐不坐得稳,真难说。因此他绝不能叫哈丹伤了巴音性命,哈丹遣雄鹰将信送去没几天,牧仁王便派遣亲信将赎金送来了。
赎金数额巨大,足够再贿赂十个八个卫明。哈丹拿这钱去重建赤都,剩下的则用来与各族,包括汉人交易,换来粮草与最结实先进的武器。这期间,庆朝也曾传出要出兵草原的消息,甚至伏虎关还出了一队人马,在草原逡巡一番,然而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我与哈丹知道,草原这场战事,中原到底是不打算插手了。
狄族与羌族之间的战争一直打了四个多月,至翌年春初,双方不分胜负,战争陷入僵持。羌族大块领地失陷,而狄族也无法再进一步。二月初,狄族于达罕郭楞城驻扎,傍晚,我披上大氅,穿过军营,去寻哈丹。听哈丹的近侍说他在校场,我走了过去,没寻见哈丹,却叫白虎大哥的儿子寻见了我。狄族出兵,一应粮草调度都由白虎大哥主管,与汉人买卖武器粮饷本来也归他管,可他的汉话实在太差,不得不经常叫我帮忙。白虎大哥的儿子德禄今年十三,他不要近侍,叫儿子跟随左右,使唤起来方便,又能当做历练。德禄见了我恭恭敬敬,道汉族商人派来几个人,想同我族谈一笔大生意,他父亲问我要不要过去一同见见。我想了想,回绝了他,德禄离去,而我转身,继续寻哈丹。
一番好找,在营地旁边的林子里找到了他。
他正带着几个人练习射箭。这处林子茂密,前日又下了场雪,四处白茫茫一片,一箭射出去,要不是箭术极其高超,要么容易把箭射飞,要么容易一箭射到自己眼跟前。而哈丹带的这几人不光练习射箭的准度,我看着一箭一箭,射得极其之远,甚至飞出茂林,似乎还在练射程。
我不知他们在做什么,也没有打扰,就在旁边找了个地方看他们练习。哈丹凡事不避讳我,我来了,他们也只跟我点个头,便重新张弓引箭。直练到天色渐晚,什么都看不见了,哈丹才呼喝一声,叫大家回营。
而后他向我走来,一手将弓挂在马上,一手抓起我两只手,对着用力呵了口热气,揣进怀中,笑道:“暖和点没?”
本来就不冷,跟他打了四个月的仗,早就习惯这种天气了。
我摇摇头,抽出手来,递了酒囊给他。他仰头咕咚咕咚狂饮一气,抹抹嘴,笑道:“走,饿了,回去吃饭。”
我俩一同回营,马跟在身后,他横过一只手,搂着我走,边走边问道:“下午你去教他们用火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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