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云章坐在椅子上一直垂头无语,他清了清喉咙,主动开了口:“顾师长,久仰大名。”
顾云章没言语,没抬头。
菊地中队长又道:“顾师长,孤军奋战,虽然是敌人,可是佩服!”
顾云章依旧是没话。
菊地中队长觉着他这不像是个合作的姿态,可也没流露出宁死不屈的意思,就继续问道:“顾师长,为什么,不说呢?”
顾云章这回抬起了头,盯着菊地中队长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多大的官?”
菊地中队长一愣:“本人是中队长。”
顾云章的神情很平静:“那你不够资格和我讲话。”
菊地中队长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受辱了,可也没有立刻翻脸,勉强保持了镇定情绪:“顾师长,自视很高,要见联队长?”
顾云章靠在椅子里,目光从浓密睫毛中射出去,不带有任何感情和温度:“我要直接和关东军军部说话。”
菊地中队长茫然了,他纵横战场十余载,还没见过这么倨傲的俘虏。
思忖片刻后,他做出了回击:“你只是一个师长,在军部面前,你,和我,一样的没资格。”
顾云章向菊地中队长坐直了身体。
他那脸上的表情渐渐趋于冷酷蛮横,声音也由轻转重:“我是中央军唯一留在热河的师长,我要和关东军军部说话!你敢阻拦,后果自负!”
菊地中队长真是不明白他哪来这么足的底气,居然开口就要往军部跑——莫非他别有秘密,并非只是个负隅顽抗的师长?
菊地中队长摸不清头脑,也没敢对顾云章使用手段;他满腹疑问的出门前往大队部,请示大队长的意见。
大队长也是犯迷糊,就一个电话打去了邻县联队。联队长官大,想的也多,一贯是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顾云章表现的既是如此的高深莫测,那也就只好真当他是个肚里有货的人物,不能草率对待。
现在这一带说起抗日队伍,那首屈一指的就是顾云章。顾云章如今落了网,这消息对于其余的抗日力量来讲,本身就是一个打击。尤其是顾云章现在的态度暧昧不明,瞧这情形,至少是个投降,还可能是他身怀其它任务,此刻就要将其作为砝码,从军部那里换取名利前程!
联队长思前想后的,当天下午就往几百里外的师团发去了密电。师团那边倒是痛快,直接回电让他把顾云章送往新京。
第33章 在路上
顾云章这人是孤儿出身,从小到大,三教九流都混过,人话鬼话都说得,瞧着少言寡语,其实最会装神弄鬼。如今他既不想引着日本人打自己那队伍,又不愿为了队伍搭上自己这条命;无奈之下,只好真真假假的故弄玄虚,任凭那帮日本军官怎样盘问,就是一味的敷衍矫饰,愈发把自己说得神秘莫测,让人摸不清他的深浅。
因他是个有名的抗日将领,如今肯与日军投降合作,所以就很得重视。菊地中队长本拟着逼他领路,去全歼山中顾师,这时一看情形,自然也是做不成了。
顾云章在宪兵司令部里耽搁了约有三天,这期间有吃有喝,绳索镣铐也没上,他倒是个知足的,终日吃饱了就是坐着,绝不乱动。
到了第四天早上,他出门上车,由本地驻军中的一位大队长亲自看押——大队长本人称其为“护送”——到了邻城的一处火车站内。
站内停了一列车皮,并非客车,而是长长一溜铁皮车厢,用来运货物的。因这趟货物专列正好开往新京,所以联队内的长官特地从中腾出一间车厢装人。顾云章在上火车之前,左右打望了一番,就见前后皆是煤和木材,也并无士兵看守,心里就活动起来。
他可没打算真去新京。去了干什么?他没话和关东军军部说,也不想投靠过去当汉奸。到时这层窗户纸一旦戳破,末了恐怕还是要落得一死。
上火车前,他问身边一个略通中国话的日本军官:“从这里到新京,火车要走多久?”
那军官已经认定他是自己一方的伙伴,又为了拉拢这一类新晋汉奸,所以十分和蔼:“这火车走的不快,不过至慢也就是一日一夜,不会再久了。”
顾云章心内暗暗有了计较。及至上车之后,他见这铁皮箱子似的车厢里虽有尘土,但是经了打扫,却也不很肮脏;几把椅子摆在其中,靠墙又立着一张折叠桌子,车壁上也有个方方正正的窗户,那窗扇却是上下打开的铁板,开着能够进光透风,若是关上了,车厢内就立刻黑暗憋闷起来。
顾云章站在车内眼望窗口,同时估摸了自己的肩膀尺寸,发现这一处不能作为逃生的通道。
此刻押解他的军官与士兵都停在了车外,换了新人上车继续看守监视。这一对新人,乃是本地中队里的一名执行官和一个士兵。这执行官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那士兵更是只有十六七岁;两人也不知怎的有了闲工夫,被挑过来去出这一趟短差。
执行官上了火车之后,待外边士兵将沉重铁门拉合了,就在里面放横了门闩。顾云章见这门锁如此简陋,心里倒是生出了一点希望。
外间传来了汽笛声响,三人身下一震,却是火车开动了。这执行官不是很熟悉内情,所以一方面对顾云章看管不严,另一方面对他也不大客气。依靠车门站立了,他出言呵斥顾云章道:“你,坐下!”
顾云章在靠门的椅子上坐下了。
执行官一手按在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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