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什么?这具古代身体留给她的,似乎只有指尖对琴弦知识的记忆。凭她对古曲的一窍不通,只能弹个最容易记住的小星星了。
指尖在琴弦上动了动,找准和小星星乐谱差不多音阶的琴弦,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拨。
李顺德在凉亭下候着,只听乐声传来,又不像乐声,倒像是几岁孩童刚开始学琴时摸琴的声音,以为她这是在调律呢。于是垫高脚尖,探个脑袋,想提醒她,这琴是调好的。结果看过去,她哪里是在调律,是专心致志地在拂琴。
不意外,本是好整以暇要准备欣赏美乐的龙颜,那是一惊,手扶住了廊柱,免得从后面跌了下去。
她这是故意整他吗?像对付太后那样故意下了三盘和棋。
想到刚听柳姑姑说她和三个人都下了和棋时,他内心是惊了下的。因为这里头,林慕容才女的名称,他早有所闻,也有所领略过。而黎季瑶下的那手烂棋,更是远近闻名。可以说,想赢林慕容不容易,但是,想和下烂棋的黎季瑶下到和棋,就更不容易了。
想必太后被震的程度,应该比他更多。
她的才华,像璀璨的明珠,没法被深海淹没。
在听说她突然被太后请去永寿宫时,他着急地一走,竟是走到去永寿宫的路上。罚了黎季瑶,他自己都清楚是迁怒。
他见不得她半点在太后那里受了委屈,而实际上,她没有在太后那里受到半点委屈。这,真是让他内心里浮起一丝焦躁。他好像真的拿捏不住她。
单个的音节,伴随她不紧不慢的指尖,一个个跳了出来,单着听,肯定是听不出个所以然。伴随她好像逐渐熟悉了琴弦,音节可以逐渐串了起来,终于组成一首曲子的模样。
李顺德擦把额头的汗,听着听着,又更诧异。
这是什么曲子?从没听过!
怪异到另类的曲子,既不像流水迢迢幽情悠悠,又不像八面埋伏具有震撼人心的磅礴气势,像是跳蚤在草丛里跳来跳去。可奇怪的很,可能正映着这夏季阳光明媚的时光,这曲子倒是刚刚好,让人内心里能感受到这首曲子愉悦的曲律,心情宛如被阵风吹过,一下子亮了。
李顺德眯了眯眼睛,想必听着的圣上是一样的心情。
花夕颜是弹得出了汗,像是从没有这般辛苦过。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她停下了手指,抬头望过去。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坐得像木头似的,好像比她出了更多的汗。
内心一惊,站起:“民妇早就说过自己琴艺不精,让圣上扰耳了。”
听到她这话,他好像才回过神来,出了句声:“李顺德。”
李顺德连忙从凉亭下面跑了上来,慌张问:“奴才在。”
“给朕杯茶,朕要压压惊。”龙袍拂了下额头的汗。
如果她这是想整他,他服输了。刚看着她弹琴,他只觉心惊肉跳的,那琴弦割着她指尖的肉,像是能随时割掉一块。
李顺德马上捧了杯参茶上来。他接过茶盅,意识到她还站着,道:“你坐。”
反正看起来他不像想罚她,她坐下了。
喝了一口,云眉皱起,像是回想到她刚弹的曲子:“颜尚书,你弹的是什么?朕从未耳闻过。”
“回圣上,是民妇给儿子哼的民谣,民妇对曲乐学识浅薄,只会哼这简陋的曲子,叫小星星。”
确实是他从未听过的。
“小星星?你自己起的曲名?”墨眸里夹出一道促狭,看向她。
总不能报出现代作曲家的名吧。花夕颜只好冒名顶替道:“是的。民妇随意乱起的曲名。”
“颜尚书果然才学八斗,曲子都能自己做出来。”
这狗皇帝逗她呢。花夕颜告诫自己沉住气不应就是。
拂了袍子,让李顺德撤走琴台,免得见她割伤了手,道:“好吧。朕答应你,你要朕为你办什么事?”
花夕颜对此早想好了,掂量着:“民妇想去掖庭见一见自己的丫鬟。”
墨眸微闪,像是对来龙去脉有了了解,望着她的目光越显幽深:“你倒是个好主子。”
“主子做的不好,怎能让底下的人忠心耿耿?”花夕颜答。
对她这话,他像是有了感慨:“这么说,是朕这个主子做的不够好了。”
“圣上?”
“颜尚书,以后,谁想叫你去哪里,你不要自作主张跟了人家去。”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视到她鼻头冒出的一颗汗,沉厚凌厉的声音拂过她耳畔,“朕既是你的主子,你这条命即是朕的,给朕记住了!”
花夕颜能感觉到心头哪处咚,好像落了块石头,惊起浪涛。
头顶像山一样压着她的龙影,擦过她身边:“李顺德,送颜尚书回去。还有,将掖庭那丫鬟送到永宁殿,找个地方给她住着。”
秀眉微绞。这狗皇帝,一会儿泼她冷水,一会儿给她糖。能陪这人的人,真难以想象。不知那宫皇后究竟什么模样。想到黎季瑶说她像宫皇后,心里还真不知如何形容。不过,天真烂漫的郡主是很讨喜。改明儿或许可以出宫一趟再会会这个郡主,了解些事情。不是说,怀疑她儿子有东陵皇族的血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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