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淳……
“来人!宣翊卫郎王淳见驾!”
这个念头为承启注入了一点精神,使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心中有一些东西跃跃欲试的想要跳出来。王淳来自民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兄长和族人都是在京郊世代耕种的普通百姓,即使他从小入了羽林军,他和他们的生活也应该走的更近一些。这部札子的好处和意义,他听过后,一定会比朝堂上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士大夫理解的更为深刻,他没有理由会反对……承启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札子中种种有待商榷的细节了,他的心中充斥的都是那些反对的声音,想从声音中听到一句支持的话实在太难,而这,恰恰是他现在最渴望的东西。
王淳进来的时候,对上承启几乎可以说是热切的目光,不由愣了一愣。
待他听完承启急急描述的构想,大大出乎承启意料的,王淳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这样不行。”
“为何不行?”因为激动,承启的声音微微提高,变得有些尖厉,几乎是冷笑着,承启反问道:“难道王卿也像朝堂上那些士大夫一般,认为此法有违圣人之道了?”
与承启这个在深宫中长大的皇帝不同,王淳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官与民、民与官之间的“规矩”。在承启眼中,土地兼并的出现是无可奈何的,遇到水旱灾年,百姓借贷无门只有破产,破产后便只能背井离乡,他们的田地自然会被其余的富户以低廉的价格买去——这总比让它荒芜着要强上许多。但王淳却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为了迫使那些百姓破产,谁知道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大夫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推波助澜?他虽然不常回到族叔家中,却也曾从一些市井流言里听说过富户豪门强买田地、夺人家产的事情,对于承启这次改革所依赖的士大夫,甚至是读书人这个族群,王淳心中都是颇不以为然的。
但这一点却不能说,那一句情急之下的王卿如六月天空中的惊雷,使王淳恍然明白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他是君,他是臣,即使曾经再如何亲密过,这一道鸿沟永远也无法跨越。
只有疯子,才会去告诉皇帝他所依赖的士大夫阶层统统不可信任。
王淳心中苦恼着,却不得不小心的选择着措辞,试图用最浅显的话向承启讲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本能的认为这个法子“不行”。
“这个想法很好。”只是太不通实际。在心里悄悄补上这么一句,王淳慢慢说道,“表面看,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只是……”
承启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这法令现下有很多弊端他亦深知,不然也不会叫这个没有读过几天书,却还知道一些民间情况的王淳来商议。可气的是这个家伙听后不但不赞好反而丝毫不顾二人情面,当头狠狠一击不说,还从头到脚泼了自己一盆冷水。承启不由心中扼腕,王淳这种不善进谏的做法若是换了其它皇帝,恐怕下一步就是赶他出去打板子了。
想归想,他却并不想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流露出来,面上依旧是冷笑,嘴里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句就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且让我看看,你说不行的原因吧!
“先不说各地常平仓中现在已是寅吃卯粮,原本就没有可以借贷的钱米。”这话是刚才承启兴致勃勃的讲述构想时偶然一句提到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拿过来用个现成的王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如今朝廷如果颁布这条政令,地方上的官员为了做出政绩,就算没有钱米也一定会要百姓借贷的……”
“是否借贷全凭百姓自愿!朕自会派提举官监督执行!”不待王淳说完,承启便急急打断他的话。地方官员执行不力正是法令的弊端所在,只是他想到的却是官员不去推行,却从未想过官员为了做出政绩而去强制推行这一层。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句耳熟能详的古话令承启不由打了个哆嗦。
王淳摇摇头,全国土地何止千万,仅凭那几个提举官又能成什么事?这话他却不能说,只得接着说道:“而且府库无粮,地方上的官员一定会担心借出米银到期无法收回,若真是按规矩由保人承担倒算了,怕就怕不到秋天,官员为了早早收回本金而迫使百姓提前还贷……”
承启不说话了,这一点也不是没有虑到,今天的廷议吵了半日,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吗?杨衡是个有主意的,信誓旦旦的说朝廷可以严申法令,禁止此事出现。可是一道政令能起到的作用有多大承启心里也不禁有些没底。光凭法令,禁止是禁止的过来吗?若那些百姓都那么听话天下早已太平,又哪需要他这个皇帝如此操心?
最后还是需要提举官去各地监督执行,少不得还要派钦差大臣去监督提举官,还要派监察御史去监督钦差大臣……如此一层层的监督下去,承启不由苦笑,仅仅在这张纸上,在这间御书房里,这道法令就已经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若是这群人因此勾结起来,欺上瞒下……自己久居宫中,又怎么可能对民间诸事一一详知?承启不由打了个哆嗦,一名被朝臣架空的皇帝,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虽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在利益的驱动下,这些人能干的出什么事又有谁敢说呢?
可是王淳的话还没说完。
“何况这利息……国库收二分利,到了地方上利息就可能变成三分甚至四分。”这句话王淳是大着胆子说出来的,前几日与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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