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不是趁他睡得熟,问他:灵吉,你这看家的宝贝我拿去玩啦,你答应不答应啊?
然后你觉得他也跟我一样,你在哪个旮旯角里自顾自说了,以为我们知道了,也没反驳你,你就当成答应了?
……你这思路也是很霸道了啊!
我说:“不问自取就是盗,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告诉你而已。是我做师父的没说清楚,以后不要做了。”
我以为我这么说,已经很和善了,然而惠岸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想说什么,又不说。他那怪脾气,自己决定不说的东西,就是死也不肯说的。
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了半晌,他忽然说道:“要是照师父你这种逻辑的话,那我杀戒也犯了,色戒也犯了,你罚我吧。”
……???
我原本以为他偷个东西对我打击就很大了,然而我还没能缓过神来,他就说他还犯了杀戒色戒?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我惊愕地问他:“你说你犯了什么戒?”
惠岸一动不动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杀戒,色戒,贪戒,能犯的都犯全了,既然如此,师父你不如也把我罚下界去做妖怪?”
我捂着小心脏,差点没昏过去,扶着一棵树道:“没事,没事,你先说杀了谁,师父帮你把尸体藏起来再说……”
惠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是我徒弟,没教好是我的错,有什么责罚我替他担着——我敢保证,西天也好,天庭也好,偏心的绝对不止我一个,再说他虽然在我西天做事,但是到底是天庭的人,要知道他们那边的法律是:玉帝高兴了屠了城也没错,玉帝不高兴,喝口凉水都是错的。
我扶着树干好不容易站稳了,对他说道:“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只要你师父我还活着,谁也别想把你赶下界去做妖怪。但是这件事我们必须谈清楚,我们必须现在就谈清楚,我必须得把你这怪性子给扳回来——”
我还没等到他开口,忽然浑身一阵骤冷,仿佛跌下九重天去,然后我耳边一阵嗡鸣,就听见那小和尚哭道:“观音姐姐,你快来救我啊!妖怪马上就要吃了我了!”
……那你给他吃了吧!
然而,那声音如同警铃一般响个不停,震得我浑身难受:“观音姐姐,我要死了!”
……那你还是快死了吧!你死了就没人烦我了!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个金蝉子的债,让他这辈子这么烦我,以前他还在西天的时候,好歹雨露均沾,那份烦人劲儿看见谁都烦,现在可好,单单记得我一个,就烦我一个,真是没完没了。
那我能怎么办,真的看着他死了吗?
不,我也就心里骂他两句,顺便咒他早点死而已。该去救他的时候,还是得丢下一切去救他。
我只能对惠岸说:“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去把孙悟空他师父那档子破事解决了就回来。你老老实实在南海呆着哪儿都不许去,知道了吗?”
惠岸也不说话,就又慢悠悠蹲回那莲花池子边儿上去了,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扒拉着池子里面的莲花叶子玩。
我说:“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等我救了唐僧回来以后,我们再把所有问题都说清楚。”
有时候,我觉得可知过去未来,于我而言,像是一个诅咒。有时候我希望自己不知道,可是到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又希望自己知道,即使我明知道一旦知晓了结局,就再也无法将其改变了。
所以我时常自欺欺人,对那注定的命运,不去看,不去听,以为可以就此逃过因果循环。
可是对于那一天的事情,我时常会后悔,我总会想:若是我那时便知道惠岸从此便要消失不见,我自然不会去管那玄奘的死活,反正他这种嘴碎的,通常命都很大。
可是我习惯了,习惯了我那徒儿会在南海几百年如一日地等着我,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变了,不再是那个笑着跳着跟在我身后的小孩子了,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就如同当初也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我,而我这个当师父的,对此却不甚明了。
我一直隐隐知道他在对什么失望着,对他的父亲,或者是他长大的那个环境,再或者,是西天诸佛,甚至是我。
可是我不知道,惠岸除了南海或是天庭,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所以我总觉得小孩子长大,失望也是难免的,毕竟世界就是这样,人也好,神也罢,说白了到哪里都是一滩烂泥,这世界烂透了,谁不曾满腔热血地来到世上,却又无比失望离开,剩下一滩凉血,慢慢腐烂在泥土里。
从那时起我告诉他要乖乖在南海等我起,我足足三年,再也没见过我那个时常暗地里念叨着要把他赶出师门的徒弟。
但是那时的我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急忙忙去藏宝阁拿了定风珠和飞龙宝杖,又急忙忙赶回小须弥山,我还没来得及进山庄,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摔碎东西的声音,心知不好,赶紧往里走。
只听见孙悟空一声吼:“你这菩萨,如来让你羁押那怪物,你却玩忽职守,在这山里睡觉呢!我看你是纵怪吃人,如今不想救我师父!什么西天取经,全是骗人的!”
这泼猴儿,一个看不住又闹事。
也难怪,那灵吉也不认识他,没准看不起他原先是妖j-i,ng出身,说了什么难听话为难他。那泼猴哪里是受得住气的主,八成被灵吉呛了两句,也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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