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沈钺冷冷质问:“便是为了报仇,值得你如此轻贱?你身为将门传人的尊严在哪里?!!”
“温家已经倒了!!”惊雷般的怒吼声震动天地,温靖劭嗓音嘶哑,望着沈钺的目光仿佛迸着烈火:“没有什么将门了!只剩个叛国之徒,一无所有连为先祖正名都不能!!”
沈钺静了,剧烈喘息,却无法开口反驳。
温靖劭冷冷一笑:“尊严?值得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等我报了仇,史书中我温家还是一门忠臣良将!”
他看着沈钺,眼神痛苦而决绝:“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已再无甚么可以失去,尊严又算得了什么?温家败在他手中,往后千百年,史册都会记得大燕第一将门出了个叛国贼,先人世代挣下的声名在他手中毁于一旦,他温靖劭要背负无数骂名!温家满门忠良,清白与荣耀如何容得他玷污?!
有什么大不了?温靖劭漠然想道,他一无所有,只剩他自己了,能换来什么?拿去吧,无所谓了。那些屈辱与不甘,与他的仇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他再不看在眼里。曾经的憎恨与恐惧都不重要了,他甚至该感谢那人,这一场交易,换来温家清清白白的声誉,值了。
沈钺不认识般看着温靖劭,千言万语都哽在喉中,他想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然而温靖劭从前什么样?他们分别太久,昔日相伴的光阴早已埋葬在了岁月的尘埃之中,那些意气风发与肆意张扬仿佛前尘隔世水月镜花。
——他们的少年时光都太短暂,沈钺流离失所是不得已,温靖劭却是过早地承担了那些本不该由他背负的沉重负累。温家人丁单薄,叔伯辈尽都战死沙场,只剩下温侯一人,独子温靖劭便是香火延续的唯一希望。
温侯待他关切爱护是真,严厉苛刻亦是真,他承受得太多太重,朝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皇帝的忌惮与觊觎,父亲的期许与无奈。那无穷尽的晦暗与孤独,无从排遣,便是他唯一的玩伴也离开得太早——他不得不过早地长大,甚至在那些年每一次的来信中告诉沈钺,一切都好,一切都没甚么大不了。
沈钺想起当日那个念头,他想只有离开温侯,这少年才能真正顶天立地。可如今,沈钺却只觉得心疼——要他顶天立地做什么呢?那些苦难与痛楚何该由他来背负呢?
“我不是孩子了,小沈。”温靖劭喃喃道,声音轻得仿佛叹息:“没有别的选择,这本就是我该走的路,温家所有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他望着沈钺,不去管青肿的脸颊,站起身,目中悲伤痛苦皆尽褪去,深邃瞳眸中燃烧着几近疯狂的烈火,亮得令人心惊。
“只有这一件事,我这辈子,只剩下了这一件事。”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茫茫大雪簌簌而落,像是一道无穷无尽的巨大帘幕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
他踽踽独行,去走他自己的路。
“我们还会再见的,小沈,也许……不久罢。”
第49章 江山沉浮
沈钺站在原地,静静望着温靖劭离去的背影。满腔怒火难平都化作胸口哽着的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他这时才能静下心来审视他如今的模样。瘦了,也长高了,面容瘦削,脊背挺拔,筋骨精实刚硬,气息沉着而隐忍——已是个成熟男人的样子了。
懂得忍耐,蛰伏,蓄势而待,这是不是一件好事?沈钺无从作答。
一切业已发生,谁也无力改变,温靖劭去走他自己的路,即便是满目疮痍穷途末路,怕是也不会回头——亦不能回头。
他站了很久,直到温靖劭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密林后,方才动了动,肩上落满了雪,融化后浸湿了衣衫,寒意直侵骨髓。沈钺抬头望了望黑暗的夜空,缓缓吐出胸口沉甸甸的,压得他呼吸都难以为继的那一口浊气,转身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他亦有他自己的路,从前他尚在燕皇宫中当值,下了许多工夫建立起情报网,只为了挡一挡温家可能面临的灾劫。而今他留下来,依然是为了保全温家最后的血脉。前途未卜,这条路注定坎坷血腥,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是陪着温靖劭一同走下去。
及至方今,这仿佛已不仅仅是当年一言九鼎烙下的责任印记,更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寄托——这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系。他的爱人离他而去,不知何日方归,他再不能失去与这世间最后的一点联系。
——别无选择。
沈钺回到京都,变法仍在持续,满朝文武官员几乎翻了个新,如沈钺这般几乎都算得上是旧臣。燕岑晔依然勤勉恪责,万事皆要亲自过目,这些年来,他已将所有的大权牢牢握于掌中,比之从前更加冷厉杀伐,说一不二。
这是一位真正的不世之君,沈钺几乎可以预见,有朝一日燕岑晔真正君临天下的光景。万民俯首,四海称臣,两百年前萧策未完成的宏图霸业,终于交付后来人之手。
而这其中,万载史册,浮沉江山,注定要刻下他沈钺之名。
淳安十一年春,沈钺奉旨西征,灭周、楚、殷、越四国。十三年四月,大军班师回朝。
次年二月,北伐之战揭开序幕。
那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实力最强的戎族已于数年前温侯领军讨伐时彻底覆灭,余下的匈奴、猃狁、楼烦、林胡等数十个部落的势力集结起来,在冬季资源最匮乏的时机,侵入关内烧杀抢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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