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郊外树林则更多了。
鹰是大晏的圣物,猎捕者罪同盗窃,杀鹰者罪同杀人。苍鹰一时间大批大批的死亡,晏人纵然知是郦军兴风作浪,而他们的王却无法阻止,心中的恐惧自然超过了对郦人的憎恨。
郦军意在诱晏军出战,唯一能阻止郦军放肆的办法就是将他们铲除,而苍鸾已力不从心了。他站在城墙上,遥望都城外的十里郦营,不寒而栗,他甚少这样没信心。他看见了眺望台上的舒晋,舒晋也正迎面看他,他不知舒晋在暗里这样盯了自己多久才等来今天明目张胆、趾高气昂,或许从他晋升郦王开始,又或许从淮城联盟开始。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他站在淮城的烽火台上,看一行破破烂烂的起义军行来,大风摇曳着皱巴巴的“郁”字军旗,一名带面具的白衣青年骑马坐在前方,稍许病态,他挥了一下手,身后的侍从拔箭射向那名青年,却被封淡淼挡下,那名青年抬头凝向自己,眉目冷厉,就如眼下。
倘若那一天就要了舒晋的命,今天便不会是这样。他何曾想到那样一群乌合之众今天会率兵围攻了他的王城。
黔人、郦人已面目全非,始终不变的是他和他的族人,他庆幸王阳对自己忠心不二、至死不渝,庆幸莫倚楼一如既往在这样起风的傍晚默默来到自己身后,天冷会为自己披一件大氅,天热会为自己拂扇。不会像舒晋和有鱼那样众叛亲离,他不知道这样的庆幸是四面楚歌下的自我安慰,还是真的自觉宽慰幸福。
“朕想听你奏琴。”苍鸾不自觉地说出口,若不及时“行乐”,恐怕再没有机会听莫倚楼的天籁之音。
“臣不想奏琴,国难当头,乐曲为靡靡之音,哀曲为亡国之音。敌军兵临城下,臣甚惶恐。”莫倚楼支支吾吾,提了一个最忌讳的问题,“陛下,我们能赢吗?”
苍鸾眸色暗沉,客观道:“难。”
莫倚楼手指曲卷,脑海整理了想说的话,道:“先生临终前跟我说了一席话。”
苍鸾眉尾一颤,他知道王阳不会就那么走,不会不管不顾自己,他一定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他迫不及待道:“讲。”
“先生说,敌军要征服大晏,除了杀尽族人、摧毁邙定别无他法。陛下若赢不了,不要白白牺牲将士与百姓的性命…”
苍鸾吃了一惊:“先生叫朕投降?”
“不,先生的意思是让陛下移权。”
“移谁?”
“尉米。”
苍鸾不爽,摆手怒道:“荒谬,尉米是舒晋之子,我成全尉米岂不是成全他。”
“郦人志在吞并我大晏,若抵挡不了,我们可以忍十年、二十年……切莫要让百姓遭殃了。”
“舒晋要的是朕的命,不是要朕子民的命。”
莫倚楼见苍鸾背向自己负手而立,没有听进去的意思,急了,走到他面前。“可大晏子民会为了替陛下报仇而前仆后继,白白送去性命。郦王要的是您的皇权。”
并非他想干涉军事,可这是王阳托付他的遗嘱。王阳说苍鸾一定会听他的劝。
“朕为什么要成全大晏的敌人。”
“普天之下只有陛下和臣知道尉米活着,先生的意思是等尉米长大,带着我们的王旗去征讨他的父亲。只要尉米是赤瞳,郦天下迟早会是晏天下。”莫倚楼难以启齿道,“说得不堪一些,就是让尉米认敌作父。”
“有用吗?没用!他的父亲若是在乎他就不会不顾他的生死。”苍鸾盛怒,正想罢退莫倚楼,可想起王阳老是说自己浮躁,立刻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再鲁莽下去,王阳九泉之下定不能安心。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道:“也罢,把朕皇叔的赤瞳赐给尉米。”
苍鸾皇叔的赤瞳赤度为大晏第二,称杜鹃红,若苍鸾无嗣,血瞳不存,杜鹃红则会是晏王权名正言顺的不二继承人。也正因如此,苍鸾皇叔几番造次、图谋篡权,被苍鸾打入了大牢。苍鸾已剥了他的权,如今正好剥他晏族的身份。
若此计能成,他年舒晋面对赤瞳的儿子心底会是怎样一种滋味,麻木不仁?还是允尉米继承大统?尉米又如何,可认舒晋这个亲父?还是大义灭亲?…那时将是郦并晏还是晏并郦?……
苍鸾这方还在一堆问题里面绕,那方探子赶来禀报。
“陛下,封淡淼攻破廉州了!”
他差点就忘了封淡淼那边还有一箩筐的诡事。他心头一颤,转而疯笑起来:“哈哈,天下快要姓‘郁’了……”
封淡淼为什么要吞并诸侯,为什么要以外族的兵马招惹中原?恐怕那些目睹有鱼亲手杀死封淡淼的人早已被蒙蔽双眼,以为他俩莫不在乎了。
他幸而是道听途说、旁观者清,看得比诸侯更透彻。若不是封淡淼复生,他都信以为真了。
莫倚楼不明就里:“陛下何出此言,宸王他不是坠河了吗?”
如果有鱼这回还没死成,苍鸾就信了他的邪。
苍鸾反问莫倚楼:“你认为封淡淼在做什么?”
莫倚楼不假思索:“他在与诸侯树敌,与百姓为敌,他是天下的罪首。”
“那铲除天下罪首的人呢?”
“乃万民敬仰的大—英—雄…”莫倚楼说罢,豁然开朗,大惊,“他会败在宸王手上?”
“秦皇汉武,囊括宇内,天下归心,四海宾服。郁有鱼只要有命回去,冷眼旁观,天下就是他的了,封淡淼会替他扫清所有的绊脚石。”苍鸾越笑越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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