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鼻音说道:“别叫人,是我。”
“你不在前面引路吗,反倒这里来了,成何体统。”舒晋原是鄙弃的神色,可看见尉矢患了伤寒,一改面色,取出自己的丝绢递给尉矢,握住尉矢手腕把了脉,语气冰冷却关怀备至,“身上的寒气为何如此之重,为何如此狼狈?”
尉矢重重地吸了鼻子,垂着脑袋靠在舒晋膝上,想寻一下温暖,但忽然想到自身寒气太重,若把病号感染了,岂不更糟。尉矢暗搓搓地远离舒晋一米多远:“顶撞了丞相,被罚去泡冷泉(其实是冰镇)。”
尉矢体格强健,冷泉能泡出伤寒?明显的假话。舒晋是懂尉矢的,为了不让自己多虑,遇到麻烦总是轻描淡写。
“你为何动不动便跟丞相犟嘴。”
“那老头固执己见,我说的话他全不听,我不过反驳了他几句。别告诉他我擅自跟来,不然他定叫人绑我走。”
舒晋一副惩罚的样子,颐指气使道:“你过来。”
他在替丞相撑腰么?尉矢莫名其妙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舒晋,见鬼,看到他高傲的模样,忽的想上前把他扑倒,然后将他撵得粉粉碎。丞相是多此一举了,显然再寒的冰都灭不了心头的火。
可他现在真的不能靠近舒晋,舒晋身子如此单薄,不能再犯病了。
尉矢再吸了鼻涕,挪退一步:“干嘛?”
舒晋微微仰头,像只将要发怒的虎,藐着他,冷不丁道:“过来。”
尉矢完完全全被威胁到了,木讷地挪了过去。
舒晋倾斜身子把尉矢捂在怀里,敞宽厚实的袍服将他捂得严严实实,手掌在他手臂上下来回摩擦,给他增添了一些温度。
尉矢本是不冷,被舒晋一拥,别说是寒气散尽,简直是热火朝天。尉矢欣喜得经不住一个颤抖,舒晋以为他冷,更裹紧了一些。
“还冷?”
尉矢连连点着头:“冻僵了。”
“我叫人上碗热汤。”
“别,就这样待一会就好。”
这时车窗外忽然传来了丞相的问话:“太子,你在和谁说话?”
尉矢四肢一崩,谨慎起来。舒晋忙拍了拍尉矢肩膀,示意他放心,对窗外说道:“没人说话。”
“老臣有一事,想与太子你探讨,可否让老臣入辇?”
尉矢和舒晋相看一眼,丞相要说的事一定不是小事,尉矢识趣地趴下身钻回座位底下。舒晋忙把座位上的垫帘放下,遮住尉矢。
“丞相请。”
丞相进了车辇坐在侧位上,捋一把花白的胡须,语重心长道:“太子此去封王,朝廷信使与老臣有些交情,听他透露说陛下要大设宴席庆封,恕臣说句不顺耳的话,陛下不会是设鸿门宴吧?”
舒晋思虑了一会,丞相的猜想可能性并不大:“既然陛下招我入朝,我亦没犯什么法,总不至于让我死在路上他自招非议吧。”
听舒晋一说是有些道理,丞相点了点头,又问道:“说着奇怪,陛下既然准备大设宴席,岂不是承认太子你的身份,陛下居然不质疑?老臣与其他大臣为凑齐证据操劳了数日,以为陛下会严查不待。”
如若苍鸾当真不查,一切审核程序如走过场形式的话,那丞相等人操劳数日收获的有价值的信息便只剩下尉矢与舒晋有染了。
舒晋听丞相如此说,不得不对王阳心悦诚服,他的攻心之计果然厉害。
若不是王阳,以苍鸾急功近利的性子一定会在朝堂上处处刁难,这样一来舒晋反能以苍鸾当初扶持假郦王时草草了事为理,反驳苍鸾假仁假义之行,在朝廷之上、诸侯之前狠狠打苍鸾的脸,让苍鸾无力反驳。一来将苍鸾的野心潜移默化的公之于众,二来众诸侯感到威胁,更拥戴自己为王来拉拢势力。
舒晋本是怀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苍鸾不会走这一步棋,没想到他还是走了。这下他不仅能昭示天下他有豁达胸怀,还能以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嘲讽晋郦瞻前顾后的凑集证据多此一举。
舒晋闭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显得非常无力,说道:“这就是陛下身边人的聪明之处,他料想我们既然敢提出请求,就一定掌握了百分百的证据。所以丞相不必担心了,我一定能顺顺利利的成为新王。我们将要呈上的证物,他们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丞相脸色大衰:“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奈何,朝廷要的就是我们这副愚蠢可笑的姿态。”
舒晋陷入沉思,该如何撇开王阳直接面见苍鸾,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他定把苍鸾引走歧途。
苍鸾这么贱!尉矢听得是咬牙切齿,握紧双拳,恼怒得忘记了警惕,鼻涕流出来狠狠吸了一把,发出难听的吸鼻声。
听见尉矢的声音,舒晋心头一震,连忙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口鼻,假装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不忘踢了尉矢一脚,提醒他再难受也得憋着。
“太子…”丞相错愕地看着舒晋,一向仪表堂堂、举止儒雅的太子不该发出如此不堪的声音啊。丞相一脸“哎呀吓死本宝宝”的神态。
丞相默默拿开舒晋用来擦鼻的衣袖,递给舒晋自己携带的帕子:“太子,擦鼻涕用帕子。”
舒晋僵硬地点了头:“谢…谢丞相。”
“那臣出去了。”
“嗯。”
第七十章
傍晚,正值日落西山,鲜艳的云霞如血,晚归的大雁飞向天外。
进了鹿州城,道路变得平缓,车辇行走平稳了许多。舒晋微微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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