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小半刻钟,见你画的认真便没有打扰。可是画完了?”谢安束手看去,曾经用手框住的景象已经全搬至画纸之上,微风抚过,粉嫩的樱花花瓣如雨飘落,有飘到水上随波即流的,有飘到草丛边点缀无名小草的,而不远的尽头漆白墙上不知名的树探出枝丫尖头,整幅画格局不大,尽寸也不大,但瞧着就是让人心里欢喜。
“很好。”这是谢安极为中肯的赞许了。
林阿宝挠了挠脸,笑的有点不好意思。
谢安来不及拦,只得哭笑不得示意他手:“手上有颜料都不知?别动。你瞧不见只会越弄越多。”风神毓秀的小郎君成了小花猫,谢安让人打来热水,拧了帕子示意林阿宝抬脸。
林阿宝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吧。”
“还是我来吧。你瞧不见,颜料留久了怕对皮肤有损。”说着一手抬林阿宝下巴,拿帕子小心擦试颜料。“弄疼了就说,别忍着。”
谢大佬的吐息声就在耳边,林阿宝僵着身体,说不上是怕还是被谢大佬撩的,待换了次水擦完,心下暗自松了口气,感观一放松就感觉耳朵有点热下意识想去摸,好在谢安眼明手快抓着了,失笑:“怎么就不长记性?”说着扯着手放水里,亲自一根根指腹搓洗干净。
指腹敏感,林阿宝痒的扭了扭手,不以为然道:“其实就是一点颜料,随便洗下就可以了。”一个画画的谁手上没染过点颜料?
“朱砂也是颜料,却是巨毒。你常年画画颜料接触的比常人要多,不可疏忽大意。”
清俊闲雅的贵公子低垂着目仔细洗去他指腹颜料,就像那次揉筋一样,谁都不会想到历史顶尖大佬会屈尊降贵为一个旁人揉筋,还是脚筋!想到这里林阿宝整个人都要发烫了,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羞的。
十指颜料搓洗干净,顺其自然拧了帕子给擦干,谢安像是忧心般凑近半分:“脸怎的如此红?可是热了?”
谢大佬你这是犯规!林阿宝心里控诉,结巴答:“有、有点。”
林阿宝不敢看谢安眼睛,自然错过对方半敛眼睑内掩不住的笑意。“马上便是初夏了,是热了些。”
画还没干透,谢安让人拿纱罩了,趁这时间两人吃罢午饭,休息半刻钟便回程建康,全须全尾把人送回林府,婉拒纪夫人邀请进府喝茶的建议,谢安携画直奔好友家中。
见好友又携画而来,顾恺之酸酸道:“我就不明白,你这一不画画的人收集那么多名画干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睡的,留着卖钱不成?”
留着勾引心上人呀。这话太羞耻了,风神秀彻的君子干咳声,把画递给好友,叮嘱:“小心些。此画难得,我也只是借赏几天。”
好友名画成箱论,却是第一次特意叮嘱小心,顾恺之上了心,喜不自禁拿帕子擦了手这才打开画轴。刚一入目,樱花粉嫩的颜色便让人欢喜不已,建康郊外那棵不知名花树顾恺之并不陌生,那累满枝丫的粉嫩花瓣确是惊艳不已,画成者不少,但顾恺之这是第一次见能把那粉嫩花瓣的颜色画的如此真实的人。想起建康最近传闻,顾恺之抬眼:“这便是建康新来那位惊才绝艳的小郎君所画吧?看其颜色,可是近日才成?”
“午前才成。”
顾恺之诧异下,随即摇首:“午前才成便卷着画,你也不怕晕了颜色。”说着拿书架挂了,一寸寸鉴赏,赞叹道:“如此年纪能有如此画功确也不虚‘惊才绝艳’之名,不过调色却比他画功更为惊艳。据我所知,能调成此色者,世间无二。”
号称‘画圣’的顾恺之承认调色不如林阿宝,这评价若传出去怕不是把林阿宝送上风头浪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谢安到是半点不怕。因为他护得住。
“只有调色么?”
好友的语气让顾恺之挪揄道:“这又不是你谢家兰玉,怎如此上心?”见好友不置一词,顾恺之失笑之余却是转身取来另一幅画,打开来看赫然也是以樱花为主,连取景角度都有相同之处,但意境却是截然相反。“这是我两年前画的。调色虽无小郎君惊艳,但取意你瞧着如何?”
两副画都是落樱,林阿宝的落樱美如仙境,炫烂至极层层叠叠,生机勃勃满目望去尽是惊艳之感;而顾恺之的落樱,美到极致间是衰败的前兆,碾落成泥的花瓣,已现晕黄的青草,在林阿宝画中的春风是润物细无声,而顾恺之的画中春风是刀刃相向的残酷无情。前者美吗?是美的。后者美吗?也是美的,但后者荒凉的美要比前者更有深意,就好像皆大欢喜的剧情让人见过就忘,而悲惨哀愁的剧情往往让人念念不忘。
不过,前者比后者更难能可贵。因为前者给观赏者一个想象的空间,是对樱花炫烂更上一层楼的希望!打个简单的比喻,如果樱花盛开是十分,那顾恺之画到了十一分,而林阿宝的画却只画到九分,留下的一分是给赏画自己想象的。
顾恺之看林阿宝画旁取题,沉吟:“‘樱花’?此名到也别致。可惜。此花炫烂成雨之时,便是此花衰败之时。”
这就是人心性所造成的眼界不同吧,顾恺之看到的是极致炫烂后的衰败,林阿宝看的却是炫烂之后的希望。
“衰败不过是一季轮回,何需悲凉?”
顾恺之张了张嘴,谢安打断他:“我今日来不是与你辩论的。我需要你写一封上太学的推荐信,推荐人便是此画作者,林阿宝。”
闻言,顾恺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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