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涛仍旧不动。
古谷川将金色怀表拿了出来,那闪烁的光芒刺疼了眼睛。
当那少年勤务兵以为地上的那个华人青年已经晕死过去的时候,那只手猛地缩动了一下,真要把人吓一跳。
叶海涛扶着床缘,慢慢地站了起来。当站直的时候,他的左腿抖得像是要散了一样。叶海涛的刘海遮住了视线,但是那双原来漆黑无神的眼,在此刻犹如注入了光辉。他缓缓地将手从床边挪开,然后,迈开一步。
一转眼,叶海涛又跌在地上了。
但是这一次,他很快地就又爬起来。
“过了六分钟了,阿海。”
那声音有些雀跃,透着一股神经质的兴奋。但是,古谷川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连一贯的浅笑都没有。
叶海涛在跌得膝盖出血的时候,脚步也跟着紊乱起来。他干裂的唇又被咬破了,血珠混合着额上的汗水滴落。
古谷川一直站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缓慢前进。
乍看之下,仿佛就像是这日本军官正在追赶着眼前这青年,而青年却是逃命似地,疯狂地逃跑、挣扎……
◎ ◎ ◎
叶海涛自从目送着古谷川坐上火车离开之后,心里就觉着诡异地不踏实。
先前,古谷川只要一到马来亚或是其他地方公干,每隔一两天都会发个电报或是想办法打电话回来。然而如今十日过去了,他甚至没有收到古谷川的任何一个消息。
叶海涛问了家里的仆人,一个个只说,大爷是突然决定要出门的,除了要卖厂子这件事情之外,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夜晚的时候,叶海涛独个儿谁在那张大床上,竟然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哥,真不回去找了女人生娃娃,然后不回来了吧?
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他哥怎么能讨老婆呢?他根本没法子。
若说之前,叶海涛觉着古谷川有这病很是可怜,那么如今,他的心境就有些复杂了。像、像是松了口气……?
唉,要他说,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叶海涛渐渐地遗忘这些了,因为,他的生活里,多出了其他美丽的东西,足以吸引他其他的注意力。
譬如,年轻的姑娘。
叶海涛在他哥离开之后的某天,又遇到了林素云。当时,这穿着女校校服的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用花布抱着的便当,在校门外守候着叶海涛。
那一天很巧的,林庄文因为学院有课而没办法替叶海涛补习。当叶海涛准时从校门出来的时候,林素云便红着脸快步迎了上去,二话不说就低头将便当给交出来了。
然而,那时候,其他的男学生趁机起哄,把林素云弄得羞窘不已,涨红着脸快速地跑开了。叶海涛就是要追也追不上,心中只觉得这女孩动作太快速了。
不过,也……挺好的。
叶海涛在回去之前,就躲在角落把那布包打开了。他看着盒子里的饭菜,出神良久之后,蓦然有些鼻酸,低头囫囵地吃了起来,泪水似乎也落了下来。
无疑,他是想到死去的妈妈了。
隔天一大早,叶海涛在去上学之前,就先绕去了圣伊丽莎白,守株待兔一样地在校门等候。也许他们真是有缘,叶海涛不过等了一会儿,那绑着辫子的姑娘就踩着脚踏车,慢悠悠地从不远处骑了过来。
叶海涛咧嘴一笑,快步地跑了上去,大叫了一声“喂”。林素云听到了声响,才抬了抬眼像旁侧一看,这可不好,她的脸倏地一红,也没仔细前头。叶海涛忽然嚷嚷:“小心前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林素云转头看到前方的柱子时,惊得大叫了一声,结果脚踏车直直撞了上去,连人带车地翻倒在地上了。
叶海涛连忙跑了过去,将林素云从地上扶了起来。
“妳有没有怎么样?我看看!”叶海涛上下看着这灰头土面的姑娘,林素云红着脸摇头,正要站起的时候,才发现站不起来——她是把脚给扭到了。
叶海涛看了看学校大门,又看了看疼得眼眸含泪的林姑娘,问:“妳们学校里有医务室么?”
林素云疼得快流泪了,她默默地摇了摇头。叶海涛看着这姑娘,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愧疚,就低下身来,说:“上来,我送妳回去。”
啊?林素云惊异地眨了眨眼,脸上又爬上了红晕。
叶海涛也不怕人取笑了,侧过头看着这害羞的姑娘,“快上来吧,是我害得妳这样的。”林素云有些扭捏地看了看脚踏车,叶海涛马上明了过来,说:“先搁这里吧,都撞歪了,也不会有人要拿的。妳先上来,回去看看伤才是正经。”
林素云在迟疑一阵后,才慢慢地爬上了叶海涛的背。
“妳家住哪里?远不远?”远的话,就得叫人力车了。
“不、不远……就在前面,沙南路那里。”林素云说话的声音很斯文,叶海涛觉着好似有股热气拂过耳朵,有些麻痒地摇了摇头。
一个少年人背着一个小姑娘,这画面确实不大好看。叶海涛电影看多了,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林素云可不一样,她红着脸,出神地看着这五官清秀的男子,仿佛连脚也不觉得疼了。
叶海涛背着她走到了沙南路,再转了一个巷子,到一个铺子前面,才听见林素云轻声地说:“到了到了……”
叶海涛呼了口气,汗流浃背地将这林姑娘放了下来。然而,当他抬起眼的时候,却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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