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说吗?”女巫反问,“你会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别人,让达理安再度被他所恐惧的人俘获?”
“可是……为什么达理安要畏惧雷什塔尼?当一个受神庇佑的英雄帝王不好吗?”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就好比人们渴望得到恋人的关爱,但如果恋人的控制欲过强,想掌握你的一切,而你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那么任何人都会心生憎恶和恐惧吧。”
安托万咬了咬嘴唇,“龙神会控制人类,古神不也一样?你怎么知道被古神控制比被龙神控制更好?”
“我们秘术师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人类是唯一可以获得真正自由的智慧生物。古代族裔虽然蒙受诸神的恩惠,但也被祂们主宰着命运,就像备受父母呵护以至于无法独立的孩儿。龙族更是坚信宇宙中存在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为每个生灵都规划好了道路。但人类和他们都不同。人类虽然也受到‘命运’、‘神祇’之类的影响,但远没有其他种族那么深刻,所以人类有机会摆脱一切桎梏,迈向终极的自由。既然如此,我认为先摆脱其中一个总比同时受两者的压迫更好。”
“可你却甘愿受古神的奴役。”
女巫侧着头,望向断剑,疑虑的神色自眼瞳中一闪而过。“我能帮助达理安,这样就足够了。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安托万!”朱利亚诺的声音从神庙外传来,“你磨蹭什么!快过来!”
安托万回头望了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把话咽回肚子里,冲女巫潦草地点点头,反身追上他的同伴们。
等他们乘上白色的月牙小船,阿芒迪娜抬了抬手指,神庙大门静悄悄地合上。大部分灯球都熄灭了,唯余她头顶的一盏还亮着。她拾起棺盖上的断剑,摩挲剑刃上冰霜似的纹路。那些奇妙的花纹在洁白的灯光下泛着荧光,随着角度变化,居然像在流动。
“这把剑上有它的气息……没错,就是它。想来也是,这把剑折断后就遗失在战场上了,除了它,谁还有心捡走。我差点以为把它引来这里了,幸好不是。”
她凝视着她自己的雕像,“这么说那个年轻人遇到它,还接受了它的赠礼。他就是新一代被选中的人?而它又缺乏传奇的素材了?我很好奇,这回它会谱写出怎样的诗歌呢?”
朱利亚诺一行人返回停船的海滩。海盗见他们平安归来,皆是又惊又喜。巴尔萨诺命令手下照看精灵,自己取了铁铲、凿子之类的东西,准备去寻找女巫所指的那个地方。朱利亚诺自告奋勇跟他一起去。巴尔萨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拒绝。
两人抬着费尔南多的遗体沿着海岸往西走,穿过茂密的原始丛林,终于找到阿芒迪娜指出的那处悬崖。它正对浩瀚的海洋,视野极为广阔,潮水日复一日拍击海岸,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涛声,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要入眠。的确是个适合逝者安息的地方。
他们停下来挖掘墓穴,忙到黄昏时分,总算让费尔南多入土为安。因为没有合适的石料造墓碑,他们便捡来许多石头在坟头。或许巴尔萨诺以后会立一块墓碑。做完这些事,他们坐在坟墓前休息片刻。现在岛上除了古代陵墓,又多了一座新冢,可谓是不折不扣的“陵寝岛”了。
按照约德诸城邦的风俗,参加葬礼的亲友应该说几句体己的话,追忆死者的生平,还要轮番献花。岛上找不到适合葬礼的献花,朱利亚诺只好在丛林里随便摘了两朵,一朵给巴尔萨诺,一朵由他亲自放在坟前。
巴尔萨诺始终盘膝坐着,手指转动花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恨他吗?”
“当然恨。他害死我全家,我不恨他才怪。”
“你若是恨他,就应该毁坏他的坟墓,把他碎尸万段,而不是辛辛苦苦给他挖墓。”
“唔,如果他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出卖我们一家,他死了我还要额手称庆呢。但他是为了你才不得不那么做。这样一想,我倒觉得他并非不可原谅了。”
“那你该恨的不是我吗?”
“你又不是自愿被抓的,岂有责怪你的道理。”朱利亚诺瞅他一眼,“当然了,我认为当海盗是不对的。你还是改行做正经营生吧。”
巴尔萨诺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话他的天真,还是在嘲笑自己。他将鲜花同朱利亚诺献上的那朵并排放在墓前。“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可惜!如果我们在别的境遇下认识,或者你和他之间没有仇怨,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他站起来,拍净身上的泥土,扛起铁铲:“回去了。”
他们原路返回。海盗们虽然畏惧岛上的女巫,但为了采集补给,还是在海滩上扎了营。他们抵达营地已是繁星初升的时刻。营地中燃着数堆营火,食物的香气和烈酒的芬芳老远就顺风飘进朱利亚诺的鼻子。他这才想起今天忙碌了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肚子不禁咕咕叫了起来。
他很想随便加入哪堆海盗,分享他们的食物,但船上的老医生一见他们归来就忙不迭地挡在朱利亚诺和食物中间。
“船长,您可回来了。”
“我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了?有人打架?”
“那倒不是。大家都很安分,比平常安分多了,就算有矛盾也不敢吵嘴。”
“那你拦我干什么?我饿死了,没什么大事的话让我先吃饭!”
朱利亚诺投给海盗头子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老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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