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京润哑然。
李霖说到做到。他想来欣赏这样不畏权势,有一说一,直言不讳的官员。但是在景和帝修道多年,罢朝多年后,朝廷中的老狐狸越来越多, 这样的硬骨头却越来越少了。然而在李霖看来,这两者都是不可或缺的。诚然,左右逢源的官员能够做事,但也只有硬骨头在一旁盯着,才能保证这群人,不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事。
“言官不以言获罪。”杨京润离开后,谈昌突然说,“你父皇还真会处罚他么?”
李霖苦笑。“为着这些年修道,他处罚过的言官也不少了。”言官不能罚,是一个潜在的规定,不杀算是罚,不上刑也算是罚。景和帝一般的手段是先借口将人从言官位置上调离,再下手。
若非李霖每次据理力争,从旁援救,父子俩的关系也不会闹成这样。
“那你还要救他?”谈昌明白李霖对这个人的欣赏,但还是不能理解李霖宁可得罪父皇也要救一个痛骂自己,甚至已故的母后的人。要是有人敢骂谈昌,或是谈昌的爹娘,管他因为什么呢,先教训一通再说!
李霖点头。“皇帝本就不该为所欲为,而应受到言官的监督。古往今来多少亡国之君,践踏法度无所不为,都是因为言官失职。”
“你不用管这事,先看看那起居录,这封求情的奏折,必须由我来构思。”
谈昌便坐下翻阅那些泛黄的纸页。
陈皇后与景和帝是少年夫妻,陈皇后最初是陈太子妃。只是由于她身体弱,子嗣艰难,才由周太后,当时的周皇后做主,立了两位侧妃,就是后来的惠妃与许皇后。好在许皇后总算在高宗皇帝驾崩之前诞下嫡长子,景和帝继位后才安安稳稳封后。从景和帝继位,到陈皇后薨,一共有七年,这七年起居舍人日日记录,记成了厚厚一摞。
按照李霖的吩咐,谈昌主要看景和七年,也就是许皇后薨的那年。
那一年朝中的大事并不少。地动、灾荒、水患,一个不少。景和帝忙碌之余,虽甚少涉足后宫,却也没有忘记时时派人去看望陈皇后。李霖不敢肯定谈太傅留下的记录到底是关于什么的,只得吩咐谈昌尽力翻看,对照谈太傅那份残余的记录,把可能有关的摘抄下来。
谈昌刻苦抄书,李霖则在构思奏折。
陈皇后与后来的许皇后不一样,并不是那样温婉动人的性格。在李霖残存的记忆中,她明艳活泼。有主见,敢于规劝景和帝。也是她在李霖的脑海中留下了第一层色彩。
李霖眯了眯眼,在纸上写字。
他先是感激父皇恩准,又回忆了许多父子之间、早年和母后之间的温情时刻。接下去李霖笔锋一转,说自己一个出于私情的请求引发朝野震动,的确有违律法,使得父皇与朝臣相互误解,心有不安。接下来李霖追忆了母后劝谏父皇的一些例子,希望父皇能够宽恕朝臣,以告慰母后在天之灵。
一封奏折写完,李霖没有交给内阁,而是直接托太监送到景和帝的寝宫。若是按照正式流程递上折子,要等到景和帝看见不知要多长时间。这件事拖得越久,变数越多,李霖想要尽快解决问题。
没想到,就这样一段时间,事情还是发酵了。
刑部不是什么硬柿子,对于皇帝的暴怒心有戚戚然,便如景和帝所愿判了卢衍五十杖。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这些年景和帝与大臣们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双方互有退让。像这样震怒地不留情面地打言官板子还是第一次。何况文官体弱,五十大板打下去,说不定就要了命。
只能说,从前的弹劾往往比较委婉,这一次直接骂人,还捎带上陈皇后,导致景和帝彻底暴怒了。
监察御史们集体上书,给事中不甘落后,朝堂沦为一场骂战。
“一帮蠢货,简直是火上浇油!”咸阳宫里,李霖气得直骂娘。
谈昌掏了掏耳朵,“是谁说朝中需要这群硬骨头来着?”
李霖苦笑。卢衍直接上书职责皇帝的过错,自然是硬骨头,但看着这帮火上浇油的人,李霖又不能违心地夸奖,只想骂他们蠢货。“有用是有用,蠢也是真蠢!”
总算还有不那么蠢的人,求情的帖子流水一般涌入咸阳宫。谈昌在那堆成小山一般的帖子里随手抽了一本,抑扬顿挫地念,“唷,这是都察院,左右佥都御史联名。”
“让他们管好自己手下的人!”李霖烦躁地说。
“这个嘛……礼部侍郎?”
礼部与李霖还在一起招待暹罗的使臣,李霖不得不给他们一些面子。
“他们提醒您以大局为重,不能让暹罗王太子看了笑话。”
“这还用他们说?”李霖死死皱着眉头。
若是没有后一遭事,他一封奏折上去求情,保住卢衍的命,再送他外放,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后面又来了一通。内阁虽然拦着没让景和帝直接看见奏折,但景和帝坐镇多年,若是不说他就不知道,恐怕这皇帝早就做不下去了。
所以,一封奏折就能解决的事变成了必须亲自面见陈情。在听说这件事之后,李霖立刻叫德善去乾清宫找高公公。高公公一直没叫人传,李霖再怎么焦急,也只能耐心等着。
谈昌还是乐滋滋地翻着,最后收到眼刀一枚。“很有趣?”
谈昌下意识点点头,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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