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侍从都被斥在丈余之外紧张挂汗,他蹙蹙眉,心道八成又是这家伙的任性妄为,非要逞强独自下床。
看见地上投来修长身影,齐梁国主抬眼望去,果不其然便是那个清秀脱俗之人逆光而立。
“云飞,你来了?看,朕都可以下床走路了!”
他对着来人微笑,明丽耀眼,由衷而发。自打从山中回来,他一直是这样一反常态的待邵云飞,以至于旁人眼中明目张胆的诧异经了月余还是依旧难以消化。
他显然很高兴,而这,大概也是人之常情,邵云飞心下暗道。落难呈祥,死里逃生终浅淡的惨烈伤痛如今大好,他当然有理由同普天之下忠于他的万千臣子们一样欣喜欢愉。
‘噗通’一声,随自己同来的虎子已经跪倒,标准的五体投地。次次如此。山里娃耿直,所念所想透明的跟水一样,君王面前,没有家国之恨的羁绊,只有感恩戴德的赤诚。冰天雪地,无依无靠终能免于冻死山野,对他而言,便抵化了整个世界。
邵云飞不跪,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男人再也不逼着自己下跪,久而久之竟然习以为常。如今有了反差对比,他眉峰微皱,似才觉察异样,抬眼,却意外的又对上了慕枫的眸,深邃漆黑,明显是在等他,却全无怪罪。
多少该有个回应,他想。于是唇角轻扬,眉眼微弓,俊朗的脸庞挂上三月徐风般的笑,矜持,客气,优雅,精致。
当然,多少也有欣喜。
至少盛世无恙。
而这,也要归功眼前的帝王并未以遇刺为借口,血腥问罪,大开杀戒。
无论楚宁还是齐梁,世道太平,终归是万民之幸。
腿上刀伤未愈,脚下绵软不稳,一个分神,高伟的身子便晃了几下,揪紧整个寝宫所有人的心肝脾肺。邵云飞手疾眼快拦他一把,才避免了一国之主跌坐在地的尴尬窘境。
“伤还未好,怎敢这般胡乱走动?”见其脸颊挂满冷汗,气息沉重,他淡淡责其一句,剑眉又紧,一不留神心下所想竟未咽下肚去,“亏你还是一国之君,如何逞能的像个孩子?”
出乎意料的,没有逆鳞的暴怒;更不可思议的,竟然换回一声轻快笑意。
“说朕孩子气,你胆子实是越来越大了。”
也许是被骂过多少懂得收敛,也许是伤口当真疼的紧迫,反正那么副倔强霸道的性子,眼下却不曾甩开依赖他人的搀扶。 而陪着慕枫缓慢前行,邵云飞看的清楚,那种令自己刻骨铭心的淡淡微笑从始至终都未退去,咫尺之遥,眉眼浅弯睫毛修长,让人心下不由铿锵,竟然一时难信这样一个需人细细照料的男人便是握拥九州半壁,马踏千军的那个铁血枭雄。
身后簌簌异响,邵云飞侧目,赵喜正偷着朝他频使眼色,手指头缩缩一指,是外室花梨木桌上的晚膳。他唇峰一抿,原来还没用膳?
“朕不饿。”
慕枫回答浅淡,几乎没有犹豫,然而人却有些可疑的直奔寝宫内室而去。邵云飞挑望一眼他那煞白的脸孔,不饿?再垂目,发觉其人的确是消瘦不少,若非受伤耗了元气,便是脾胃欠妥。想想他当日被那胃痛搅的不得安宁,难道真是入山之时天寒地冻落下了病?
而赵喜在侧一听果不其然还是这句,为难得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皇上,您不饿也多少吃点,其后才好进药啊。”
‘医人靠药,养人靠食’,这般道理慕枫岂会不懂。怎奈何自打从苍平平乱回来便被脾胃之忧搅乱起居。先是食欲欠佳,没过多久便是时不时的胃疼,山中遇袭伤重体弱,谁知御医御厨们绞尽脑汁操持的珍补药膳不但吃不下,反而还添了呕吐的毛病。月余时日拖下来,若说这骁勇善战的齐梁国主眼下有何事谈得上惧怕,八成就是整日被这群奴才们逼着进食。
但这些邵云飞是不知的,眼下只当他是又任着性子耍脾气。莫名的,心间升腾些许不安,不知为何,总归觉得自己就是不能撒手不管。
“有饭不吃三分罪,御膳珍馐都不愿吃,你也不问问虎子,他可见过这般美味吗?”
明明想损他两句,莫名其妙的,结果听着倒成了善意的激将。
慕枫驻足,侧脸,一对子夜黑眸直直盯着身边这张俊俏脸孔,诧异加疑惑,似是不相信又被这无法无天的家伙奚落。可四目相对,心间竟是莫名一动,搀扶的手臂处传来的热力亲切熟悉,甚至留恋,一如那个几欲绝望的雪夜中靠着这男人锲而不舍的加护才替自己保住的那份温暖。
如何拒绝?
于是他只好苦笑:“既然如此,你们就陪朕一起吃点儿吧。”
整个寝宫顿时寂静,所有眼睛有一双算一双,瞪得都比铜铃圆。直到赵喜第一个缓过神儿来,对转身开始朝外室挪的君王吞吐言道:“皇、皇上,这是御、御膳……”
被提醒,君王不屑的扫他一眼:“朕不是说过也会吃一点吗?”
又是被君心无常横噎一下,赵喜瞟眼看看也是意外措手的邵云飞,同样惊讶。但毕竟是皇帝的近侍,圣意如此痛快已是天大的面子,又岂敢搅扰兴致?自是麻利的招呼一干人等快快伺候,而后不由分说命人将邵云飞和从未上过席的那山里娃娃连请带驾的按到宫凳坐了。
尴尬,拘谨,大出意料之外。结果这顿饭吃的可想而知。
酒菜撤尽,邵云飞才松口气,看看身边已经吃得腹胃浑圆的虎子,一时哭笑不得。这孩子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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