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天秋意更重,长空上不见一丝云彩。晴得越是好,秋风愈是动。远处深深浅浅的红叶中,夹杂着秋果分外好看。
黄土官道上,行来一行四、五个人。走在前面在大青骡子上欢蹦乱跳的,是个青色旧衣的小子。
见到城门出现在眼前,他回身笑呼一声:“老爷子,咱们要到家了。”后面人行中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癯炯的老人家,年纪约在五十多岁,他笑呵呵开了口,喊道:“小四儿,看把你急的。”
小四儿把骡子赶着回头两步,到了郭老爷子身边欢蹭:“我不是想爹娘,是咱们这一回请到好医生,早到家早给公子看,公子早早地好,老爷子和夫人老爷都可以喜欢喜欢。”
“哈哈,原来你不是为想家。”郭老爷子和身后的从人都笑起来,随着笑声,他们的眼光往其中一个人身上扫一眼。
这个人头戴一顶秀才头巾,半新不旧的被尘灰所染,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颜色。身上老蓝色布衫,衣角也磨损得可见衬里颜色。
和郭家的人走在一处,他整个儿就是两个字“寒酸”。可他浑然不放在心上,那悠然欣赏秋景的神色,好似他身着的是珍珠衣,脚下是万里驹。
这就是郭老爷子跑远路请来的名医,褚敬斋。
小四儿在郭家门里长大,是郭家三代的奴才。打小儿看惯别人巴结神色的小四儿,从来看不习惯这新请的先生没来由的傲气。他摸一摸头,噘着腰跑开嘀咕:“这是名医?看起来倒像落魄酸才。”
这话私下里嘀咕,并没有人听到。因此,褚先生还是傲气,郭老爷子还是客气,小四儿,继续嘀咕他自己的。
进了城门小四儿最等不得,对郭老爷子说一句:“我先回去让人备好茶水饭食。”郭老爷子刚笑一声,小四儿已经带着骡子跑到人流中。
“小心一些,”郭老爷子在后面叮嘱,小四儿回身笑:“不打紧的,我不会撞到人。”郭老爷子更要长声地笑:“这街上全是人,不比外面路上空,不要摔到自己。”
“我不会,”小四儿又回头回一句,不防旁边一个挑菜的担子上伸出一把子青菜,水灵灵地引得骡子伸头去吃,挑菜的骂一句,把肩膀上担子动一动,扁担碰到骡子眼,骡子吃惊,大步奔跑开来。
小四儿大声惊呼:“啊啊啊……啊呀!”人在骡子上看似慌乱地而去。
进城后没有秋景看的褚敬斋,闭上的眼睛现在睁开,才对小四儿扫一眼,郭老爷子笑呵呵道:“没事儿,这小子从小就会驯牲口。”
这样说着话行走着,两边店铺里不时有人出来拱手:“老爷子,您回来了?”转角三间铺面里走出一个瘦高瘦高的人,在郭老爷子骡子下面多说几句:“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周最近倒运,出关的船没有走几个县就遇上盗匪,银子丢子人也伤了,还连累得一船船工都在家里养伤。他的铺子,也一天不如一天。”
他们说话褚敬斋并不懂,见郭老爷子诧异地道:“怎么不来寻我?哦是了,我不在家。”又道:“就我不在家,理当去寻我儿媳。哦是了,她最近为朴哥烦心的很,只怕没空见他。”
来说话的是个油盐酱醋杂货铺子掌柜姓陆,和周士元走得近,去看他也出过寻郭家帮忙的主意,他知道凤鸾去过几回,拒亲再上门的事倒不知道。
见郭老爷子说得很有情意,这杂货铺子的陆掌柜大喜,对郭老爷子打了几躬,说了几句没头没脑的恭维话:“您老这一回来,老周就有指望。”
“让他来寻我,”郭老爷子毫不打顿地说着,再道:“当年跟过我的人,有了难处我怎能不帮。”这话豪气万分,与郭老爷子还不相熟的褚敬斋也有三分佩服。
“郭老爷子,您回来了!”前面铺子里又有人走出来招呼。行过毛家酒肆时,毛掌柜的眯起眼睛缩在柜台里看着。
郭老爷子生意做得大,和他的为人豪迈不无关系。可是郭家再豪迈,生意人帮忙是有规矩,没有白手白口借钱这一说。
毛掌柜的抛弃周家,一是怕周家以后指着儿女亲事,三天两天来借钱;二是知道周家底子薄,自己不赶快把聘礼要回来,周家借着那些东西当抵押再去借钱,要是再亏了,自己受牵连更多。
他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腰板儿挺直的郭老爷子,他当然会当个好人,是处处热心帮忙的样子。这样子蒙别人眼睛,谁不会做,只是不愿意做罢了。
可是周家要寻他帮忙的抵押,还能拿得出来什么呢?铺子,不过值一、二百银;小宅院,不过值一、两百银。家人全是雇来的,就是想卖人……除了卖老婆女儿罢了。
盘算已定的毛掌柜,再次面稳心稳,稳稳当当地坐在柜台里,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看的表情。其实他的心里动来动去,好似惊蛰那天不安分才醒来的草虫,是上蹿下跳。
周士元家里,是没有有钱的亲戚,拿不出来好抵押;倒是周夫人顾氏,娘家在邻县,要是愿意拿,也许有东西?毛掌柜的阴阴地一笑,他既然当了恶人,当然不盼着周家重新起来。要知道生意人,说倒下去一趟生意就行。要是有人肯借本金,说起来也是一趟生意就成。
万万没有想到周家的小丫头独力撑起来这么久,毛掌柜的眼皮子浅,原以为几个船工要钱,就能把周家要趴下。没有想到,那几个船工没去几次,就被打发了,反而同情起周家来。
他在这里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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